撕裂、扭曲、挤压、旋转……
意识在狂暴无序的空间乱流中几乎被彻底撕碎。若非那枚蓝水晶龙鳞令牌在最后关头被李洛以混沌龙血激活,投射出一道相对稳定的坐标光柱护住了他周身丈许范围,单凭他炼墟中期的修为和重伤之躯,恐怕早已被混乱的空间之力绞成齑粉。
即便如此,李洛也感觉如同被扔进了混沌磨盘,每一寸血肉、骨骼、经脉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碾压与撕扯。令牌散发的蓝金色光芒如同风中之烛,在狂暴的银灰色乱流中明灭不定,维系着一线生机。他紧紧握着令牌,将残存的混沌灵力与意志全部灌注其中,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对抗着那足以让人永恒的沉沦与迷失的虚无感。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骤然间,所有的压力与混乱如同潮水般退去。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李洛重重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他狼狈地翻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下,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出淤血,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眩晕感才稍微减轻。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空。那并非寻常所见的蔚蓝或深空星海,而是一种沉郁的、仿佛混合了铅灰与暗紫色的奇异天穹,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云层厚重,缓缓流动,不时有暗红色的电蛇无声划过,照亮下方荒凉的大地。
他身处一片怪石嶙峋的丘陵地带。地面是暗红色的砂土与裸露的黑色岩石,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味和一种……仿佛万物终焉的寂灭气息。极目远眺,视野的尽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颜色暗沉如墨的“海洋”,海面平静得诡异,不起一丝波澜,死寂得让人心悸。而他所在这片丘陵,就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黑色岛屿,漂浮在这片死寂的“墟海”之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李洛心中震撼。此地环境之恶劣,能量之混乱死寂,远超葬星古渊外围,甚至比古渊深处那种狂暴的能量乱流更让人感到压抑和绝望。空气中游离的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且充满了腐蚀性与负面情绪。
他尝试调动灵力,却发现经脉刺痛,运转艰涩,伤势比预想的还要重。他立刻内视己身,发现混沌龙皇本源黯淡无光,玄黄古龙血脉也沉寂下去,肉身更是多处破裂,内腑移位。若非混沌镇狱鼎不断散发出丝丝温和的混沌之气滋养着,他恐怕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器灵前辈?”他心神呼唤。
“主上……您总算安全着陆了。”器灵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虚弱与疲惫,“方才空间乱流冲击猛烈,吾分力护持主上,消耗甚巨……此地……好生古怪。天地规则残缺,能量死寂,更有一股……深沉的‘墟灭’道韵弥漫,绝非善地。”
连见多识广的器灵都如此评价,李洛的心更加沉重。他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蓝水晶龙鳞令牌,令牌光芒已彻底黯淡,中心那颗暗金色珠子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显然为了护他穿越乱流,消耗了大部分力量。不过,令牌本身材质特殊,并未损坏,且依旧能隐隐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指向不明的空间联系,似乎与遥远某处同源。
“那两位姑娘……”李洛想起主动投身空间乱流的两位神秘海族女子,她们是否也安全抵达了某处?还是……他甩甩头,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
他必须尽快疗伤,恢复实力,探查环境,找到出路。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他强撑着盘膝坐起,先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仅剩的几颗疗伤丹药服下,然后尝试引动周围稀薄且充满侵蚀性的灵气。刚一引动,便觉一股阴寒死寂之意顺着经脉侵入,连忙以混沌灵力将其驱散净化。
“此地灵气不可直接吸收。”器灵提醒道,“主上可进入镇元界疗伤,百倍时间,应能快速恢复。吾虽消耗大,但维持镇元界基本运转尚无问题。”
李洛点头,正要进入,忽然心念一动,问道:“器灵前辈,幽月夫人和星瑶他们……”
“他们仍在镇元界中,之前空间传送的波动虽剧烈,但镇元界独立于外,且有吾之力庇护,并未受到直接影响。主上可放心进入。”器灵答道。
李洛不再犹豫,心念沟通黑鼎,光影流转间,他已回到了那熟悉、安全、充满精纯混沌之气的镇元界。
星瑶第一时间感应到,立刻飞奔过来,看到他浑身浴血、气息萎靡的模样,眼圈顿时红了,连忙扶住他:“李洛!你怎么样?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一点小伤。”李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同时目光扫过不远处。幽月夫人已经苏醒,正盘膝调息,气息虽然仍旧虚弱,但已稳定在炼墟后期,正在缓慢恢复。金统领和另外三名幸存的天幽卫也已醒来,各自疗伤,见到李洛出现,都投来感激与关切的目光。
“李玄道友,外面情况如何?我们身在何处?”幽月夫人结束调息,睁开美眸,声音依旧清冷,但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凝重与探询。
李洛简略将外面荒凉死寂的环境描述了一番,隐去了龙鳞令牌和两名神秘女子之事,只说触动了某种古老传送阵,被随机传送到了这片未知的“墟海孤岛”。同时也告知了血刃兄弟会可能还在附近(他怀疑血刃老者未必会轻易放弃),以及此地环境恶劣,不宜久留。
幽月夫人听罢,眉头紧锁:“墟海……未曾听闻。此地规则残缺,灵气污浊,确非善地。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探查出路。李玄道友,此番多亏你屡次相救,我幽冥阁上下,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夫人言重了,同舟共济而已。”李洛摆摆手。
接下来,李洛便沉浸在镇元界内,开始了全力的疗伤与恢复。百倍时间流速下,配合丹药、混沌之气以及器灵转化出的部分精纯能量,他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好转。
鼎内三月(外界不到一日),李洛的外伤内伤已基本痊愈,断裂的经脉重塑后甚至更加宽阔坚韧。混沌龙皇本源与玄黄古龙血脉也重新焕发生机,虽然总量因之前消耗过大有所减少,但本质更加凝练纯粹。而最让他惊喜的是,在经历了数次生死搏杀、极限爆发,尤其是最后空间乱流的冲刷与墟海死寂环境的刺激后,那炼墟中期通往后期的瓶颈,已然清晰可见,并且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他有预感,突破就在眼前!
这一日,他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准备尝试冲击炼墟后期。一旦突破,他的实力将产生质的飞跃,配合【乾坤镇狱击】与混沌镇狱鼎,即便面对合体境初期(对应之前体系中的界主中期),也有一战之力!即便对上那合体中期的血刃老者,也能有更多自保甚至周旋的余地。
然而,就在他准备运转功法,冲击瓶颈的紧要关头——
外界,镇元界所依附的黑鼎本体,正静静躺在那片暗红色丘陵的一块巨岩阴影下。
陡然间!
一股庞大、凶厉、充满了血腥与贪婪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骤然从极远处扫来,瞬间覆盖了这片丘陵区域!这股神识之强,远超寻常炼墟,甚至超越了幽月夫人全盛时期!其中蕴含的暴虐杀意,更是让周围死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是那血刃老者!他竟然真的追来了!而且如此之快!
这股神识粗暴地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当扫过李洛藏身的巨岩阴影时,那枚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变得平凡无奇的混沌镇狱鼎,并未引起太多注意。黑鼎的外表确实毫不起眼,若非深知其底细的神界大能或与混沌镇狱鼎主人同时代的古老存在,寻常修士根本看不出端倪,只会觉得是一件材质尚可、但灵性尽失的破损古器。
然而,李洛之前传送落地时,不可避免地在附近留下了一些痕迹——撞击的凹坑、散落的血迹(虽被尘土掩盖)、以及一丝微弱的、属于他自身的灵力与龙气残留。
这些痕迹,在合体境中期强者的神识扫描下,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瞬间被捕捉到!
“哼!小老鼠,原来躲在这里!给本座滚出来!”
一声怒哼如同惊雷,在丘陵上空炸响!紧接着,一道血红色的身影如同流星般从天际坠落,“轰”地一声砸落在李洛藏身巨岩前方百丈处,激起漫天尘土!
正是那手持鬼头大刀的血刃老者!他此刻身上也带着一些伤,气息比之前稍弱,但合体中期的威压依旧如同山岳般沉重,牢牢锁定了巨岩方向,眼中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与贪婪。
“本座以‘血影追踪大法’锁定你残留的一丝血气,追入空间乱流,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在这‘寂灭墟海’中找到你!小子,乖乖交出龙族令牌,说出传送之秘,本座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他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镇元界内,李洛猛然睁开了双眼!突破的进程被打断,体内灵力一阵紊乱,胸口发闷。外界那如同实质的杀意与合体境的恐怖威压,即便隔着黑鼎的屏障,也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主上,是那合体境的血刃修士!他追来了!”器灵的声音带着凝重,“他已锁定附近区域,镇元界隐匿虽妙,但他若仔细探查这片区域,长时间停留,难保不被发现端倪。且他若发起无差别攻击……”
李洛的心沉到了谷底。外面是合体中期强敌,内部是即将突破的关键时刻,且还有幽月夫人、星瑶等需要他保护的人。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李玄道友,外面……”幽月夫人也感应到了那恐怖的威压,脸色微变。星瑶更是紧张地抓住了李洛的手臂。
李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与被打断突破的烦躁,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
“是血刃那个合体境的老家伙追来了。他已经发现了我的大致位置。”李洛沉声道,“镇元界暂时安全,但不能保证他一直找不到。而且,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合体中期……”幽月夫人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伤势恢复了六七成,若拼死一战,或可拖延片刻。金统领,你们结阵,准备接应。”
“夫人不可!”李洛立刻阻止,“您伤势未愈,对方是合体中期,硬拼只是送死。此事因我而起,自然由我来解决。”
“你?”幽月夫人看着他,“你虽天赋异禀,能越阶战斗,但炼墟与合体,差距如天堑,更何况对方是中期……”
“夫人放心,我自有计较。”李洛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断,“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你们在此静候,无论如何,不要出来!”
说罢,他不等众人反应,心念一动,身影已从镇元界消失。
再次出现在外界,扑面而来的是那令人作呕的血煞之气和沉重如山的威压。李洛站在巨岩阴影下,看向百丈外那如同血魔般的身影,暗暗握紧了拳头,掌心,那枚蓝水晶龙鳞令牌冰凉依旧。
而在他丹田深处,那层通往炼墟后期的瓶颈,在内外压力的极致逼迫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碎裂声……
突破的契机,与死亡的威胁,同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