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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零点的未尽之路 > 第14章 北大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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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9月的北京大学,暑热尚未完全褪去,空气中却已弥漫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混合着油墨清香、青春躁动与某种智力层面高度兴奋的独特气息。新学年的开始,对于数学科学学院的学生们而言,本应是按部就班、沉浸在数学分析、高等代数的严谨推导中的寻常日子。然而,这一年,一份石破天惊的选修课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点燃了整个院系的激情。

课程表上,两门前所未有的选修课,如同两颗突然降临的耀眼星辰,并列出现在高年级和研究生的选课清单上:

《几何数论》,授课教师:陈景润。

《离散复分析》,授课教师:赵小慧、王宇。

这份课表张贴出来的那一刻,就在学生中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轰动。北大三角地、各宿舍楼下的布告栏前,瞬间被里三层外三层、眼睛发光、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

“我的天!陈景润先生!是那个证明‘1+2’的陈景润先生!他要开课了?!”

“《几何数论》?这是什么?听起来就……就牛逼到爆炸啊!”

“快看另一门!赵小慧老师!是那个……那个传说中的‘上帝之鞭’!在普林斯顿‘批斗’过格罗腾迪克的猛人!”

“还有王宇老师!华罗庚先生的高足!我的偶像!”

“这两门课……这阵容……我不是在做梦吧?!”

沸腾!彻底的沸腾! 这种沸腾,远远超越了寻常学生对名师课程的期待,更像是一种朝圣者即将觐见神只、追星族即将见到天王巨星般的、混合着巨大荣幸、强烈好奇与一丝惶恐的狂热。

《几何数论》——朝圣者的虔诚之路

对于陈景润 先生,学生们的感情是近乎宗教般的虔诚与敬畏。他是活着的传奇,是中国数学界一座巍峨的、需要仰视的精神丰碑。他证明“1+2”的事迹,早已被演绎成各种励志故事,激励着无数学子。如今,这位平日里深居简出、几乎只存在于教科书和传说中的人物,竟然要亲自登上本科生的讲台,传授他那刚刚成型、据说融合了毕生所学与普林斯顿最新思想的“几何数论”!这消息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听说少林寺的扫地僧要开坛讲授《易筋经》。

选课系统开放前夜,无数学生彻夜不眠,反复刷新着页面,如同等待春运抢票。他们脑海中幻想着课堂的场景:陈先生用那带着浓重福建口音的普通话,缓缓揭开数论与几何交织的神秘面纱,将哥德巴赫猜想、黎曼猜想这些至高难题,化为黑板上优雅的流形与上同调图示…… 那将是何等神圣而激动人心的智力洗礼!选上这门课,不仅仅是学习知识,更是一种资格的认证,一次精神的洗礼,一段足以写进个人传记的荣耀经历。学生们抱着哪怕听不懂,也要去感受一下“气场” 的心态,将《几何数论》视为本学期乃至整个大学时代最重要的“必修课”。

《离散复分析》——追星族的狂热与好奇

而赵小慧 与王宇 夫妇合授的 《离散复分析》 ,则引发了另一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炽热的关注。如果说陈景润课是庄严的圣殿,那赵小慧的课就是充满传奇色彩的“明星见面会”。

赵小慧的“事迹”——只身远赴普林斯顿“神域”,在学派内部研讨会上“鞭挞”其发展路径,得名“上帝之鞭”,最终却“因祸得福”,受命整理并重振了“离散复分析”这门绝学——早已通过各种或真或假的版本,在学生中间口耳相传,演变成了一个极具戏剧性和英雄色彩的传奇。她在学生们心中的形象,彻底“崩坏”了,但也因此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她不再是传统意义上温文尔雅、不苟言笑的女学者,而是一个才华横溢、胆大包天、敢向世界最顶尖权威发出诘问的“烈女”、“侠女”!私下里,学生们都称她为 “北大数院第一烈女”。

这种“偶像效应”是巨大的。学生们,尤其是低年级学生,对这门课的内容其实大多一知半解(“离散复分析”?听起来就比《几何数论》还玄乎),但这丝毫不能减弱他们的选课热情。他们选这门课,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追星”,为了一睹“烈女教授”的真容,感受她强大的气场,听听她亲口讲述那段惊心动魄的普林斯顿往事。他们想象着赵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锐利,言辞犀利,时而可能还会爆出一些“金句” 的场景。这课堂,注定不会沉闷。

当然,也有一部分真正有天赋、嗅觉敏锐的学生,从课程简介和赵小慧新出版的《讲义》中,隐约感觉到这门新兴学科与理论计算机科学、密码学、甚至物理学的深刻联系,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潜力与前沿性。他们是抱着探险家和拓荒者的心态来的。

开学第一周,盛况空前。

《几何数论》被安排在一间最大的阶梯教室。开课那天,离上课还有半小时,教室已经爆满,连走廊、窗台都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学生和青年教师。当陈景润 先生穿着一身朴素的中山装,抱着一摞厚厚的讲义,微微佝偻着背,缓步走进教室时,原本喧闹如菜市场的教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学生自发地起立,用充满敬意的目光,无声地迎接这位数学界的“国士”。陈先生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便沉浸到他的数学世界中。他从最简单的代数整数与数域讲起,逐渐引入代数曲线、黎曼面的概念,然后巧妙地、一步步地,将素理想分解、类数 这些抽象的数论概念,与曲线的亏格、雅可比簇 等几何对象联系起来。他语速缓慢,板书工整,逻辑极其清晰。虽然内容高深,大多数学生只能听懂十之三四,但那种高屋建瓴的视野、高深莫测的洞见,以及陈先生本人那份沉浸于数学之美的专注与虔诚,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生震撼,如痴如醉。这堂课,不像教学,更像一场庄严的学术布道。

而《离散复分析》的课堂,则是另一番生动活泼、甚至有些“火药味” 的景象。赵小慧和王宇 一同出现。赵小慧穿着一件得体的衬衫和长裤,身姿挺拔,目光扫过教室时,自带一股 不容置疑的锐利与自信。王宇则显得更加儒雅随和,站在她身边,如同坚实的后盾。选课的学生同样爆满,气氛却热烈而躁动,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赵小慧的开场白就与众不同,她没有直接讲定义,而是用一支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知道,在座很多同学选这门课,可能是因为听说了我的一些……嗯……‘江湖传闻’。”她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自嘲又坦然的笑容,台下立刻爆发出一阵会心的低笑和掌声。

“传闻或许夸张,”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但有一点是真的:数学的发展,需要不同声音的碰撞,也需要有勇气去回顾和审视那些被主流暂时‘遗忘’的路径。离散复分析,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然后,她迅速切入正题,从经典的柯西积分公式 讲起,一步步引导学生思考:如果我们的积分路径不是光滑曲线,而是一串离散的点呢?如果函数不是定义在连续区域上,而是定义在整数格上呢? 她逻辑严密,语言精准,却又充满激情,常常用生动的比喻(如将离散积分比作“在数字的阶梯上跳跃”)来解释抽象概念。王宇 则在一旁适时地补充 一些与多复变、函数空间相关的背景和深化,夫妻二人配合默契。

当有胆大的学生(显然是听过“传说”的)在课间休息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赵老师,您当时在普林斯顿,真的……真的当面‘批判’格罗腾迪克陛下吗?”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耳朵都竖了起来。

赵小慧没有回避,她沉吟片刻,收起了笑容,用一种异常严肃的口吻回答:

“那不是‘批判’,那是一次基于史学研究的、不成熟的学术探讨。我很感激学派前辈们的宽容与指点。他们让我明白,真正的数学探索,需要敬畏之心,也需要脚踏实地。我希望大家在这门课上,学到的不仅是知识,更是这种对学问的敬畏与真诚。”

这番回答,坦诚、深刻,又滴水不漏,瞬间赢得了学生们更大的好感与尊敬。她不再是那个遥远的、符号化的“烈女”,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锋芒也有反思、真实而强大的学者。

两门课,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同样精彩绝伦,同样点燃了学生们心中的火焰。陈景润的课,是仰望星空的灯塔,指引着方向;赵小慧的课,是劈波斩浪的航船,充满了探索的激情。课后,未名湖畔、图书馆里,随处可见热烈讨论的学生们。他们抱着厚厚的参考书,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幸福的痛苦——那是接触到了真正前沿、深邃知识时所特有的、混合着困惑与兴奋的复杂表情。

对于大多数大一、大二的学生来说,无论是《几何数论》中高深的概形语言,还是《离散复分析》里精巧的离散积分技巧,都远远超出了他们当时的理解能力。他们就像一群误入宝山的孩子,看着满眼的奇珍异宝,眼花缭乱,却大多拿不动、吃不透。但这丝毫未减他们的热情。他们来听课,与其说是为了立刻掌握这些知识,不如说是为了“开眼界”、为了“感受氛围”、为了被那种追求真理的激情所“感染”。他们知道,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只要种子播下了,总有一天会发芽。

而少数几个真正有“逆天”天赋的高年级学生和研究生,则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如饥似渴地 钻研着这两门课。他们课后围着老师追问,在图书馆废寝忘食地查阅文献,眼中闪烁着发现新真理的狂热光芒。他们隐约感觉到,这两门课所代表的几何化与离散化 的思潮,或许正预示着未来数学发展的两个重要方向。

1987年秋天的北大数院,因为这两门课的开设,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大的兴奋剂。陈景润和赵小慧(王宇),如同两位风格迥异的播种者,将来自普林斯顿“神域”的最新思想火种,小心翼翼地、却无比坚定地,播撒在了中国数学最具希望的这片土地上。星星之火,已然点燃。虽然距离燎原之势尚远,但那份孕育着无限可能的生机与活力,却已清晰可辨,照亮了许多年轻学子通往数学星空的道路。零点的未尽之路上,来自东方的、新一代的跋涉者,已经在这片星火的照耀下,开始了他们的征程。

(第五卷中篇 第十四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