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叫铃的余音还没散去，一阵剧烈的阵痛突然攫住了苏念。她猛地攥紧傅梓涵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疼……，肚子疼···”她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喘息，肚子里的宝宝像是在用力冲撞，每一次收缩都像有把钝刀在碾过五脏六腑。
傅梓涵的心脏骤然缩紧，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笨拙地替她擦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在呢，念念，我在呢……”他想按铃催护士，却被苏念死死拉住。
“别慌……”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呼吸，额角抵着他的肩膀，“是……是规律宫缩，快了。”
护士们推着产床冲进来时，正看到傅梓涵半跪在床边，将苏念护在怀里，后背早已被她抓出几道褶皱。“首领，您先让开，我们要送苏医生去产房！”
傅梓涵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配合护士将苏念移到产床上。他想跟着进去，却被护士长拦住：“首领，产房里您进不去，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苏医生的。”
苏念被推进产房前，挣扎着转过头，看向门口脸色惨白的傅梓涵。阵痛的间隙里，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等我……”
“我在这等你，一直等。”傅梓涵的声音哑得厉害，眼眶通红，直到产房的门关上，他还保持着伸着手的姿势，像尊被钉在原地的雕塑。
产房里，苏念的意识渐渐被阵痛淹没。她攥着产床的栏杆，听着护士们报着宫缩的频率，每一次发力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迷雾森林，傅梓涵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回到了塔楼的深夜，他替她拂开碎发的指尖；回到了新基地的清晨，他说要种满向日葵的温柔语气。
“梓涵……”她无意识地念着他的名字，像是在汲取力量。一阵子宫缩疼的受不了了，叫出声“梓涵，我要梓涵，啊啊啊啊，疼···疼。”
“梓涵，我要梓涵……”苏念的哭喊混着剧痛的嘶吼，像把钝刀反复割在傅梓涵心上。他在产房外踱来踱去，听着里面越来越微弱的呼救，指节攥得发白。
“让我进去！”他突然抓住护士长的胳膊，眼神里的红血丝几乎要溢出来，“她需要我！”
护士长还想阻拦，却被他眼里的疯狂震慑住。傅梓涵甩开她的手，一脚踹开虚掩的产房门——里面的景象让他心脏骤停：苏念瘫在产床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咬出了血痕，护士正焦急地喊着“再加把劲”，可她的手臂已经软得抬不起来。
“念念！”
苏念猛地睁开眼，看到冲进来的傅梓涵，眼泪瞬间决堤：“我不行……梓涵，我使不上劲……”
“我在！”傅梓涵扑到床边，不顾护士的惊呼，紧紧握住她汗湿的手，“看着我，念念，想想我们的宝宝，想想我们要种的向日葵……你能行的，我知道你能行！”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苏念盯着他眼底的坚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拼尽全身力气往下挣。
“对！就是这样！”傅梓涵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深呼吸，再来一次……我在呢，不怕。”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沉稳。苏念跟着他的节奏调整呼吸，每一次阵痛袭来，他就握紧她的手，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一遍遍重复着“我在”。
“啊——”一阵更剧烈的收缩猛地攥住苏念，她疼得弓起身子，抓着傅梓涵的手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明明知道该用力，可四肢软得像棉花，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没劲了……梓涵，我真的没劲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打湿了产床的床单。肚子里的坠痛感越来越清晰，像有座小山压着，可她就是发不出力，只能任由那股剧痛反复碾过。
傅梓涵的心揪成一团，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发颤，不是因为疼，是真的脱力了。他腾出一只手，笨拙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掌心的粗糙蹭得她脸颊发痒，却奇异地让她冷静了几分。
“看着我。”他的额头抵得更紧，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想想我们第一次在基地外见面，多利落？想想你挡在我身前对付那条毒蛇时，多勇敢？念念，你从来都不是会认输的人。”
他的指尖轻轻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打节拍：“吸气——对，吸到肚子里，像闻花香那样……然后，跟着我一起喊出来，把力气都逼出来！”
苏念盯着他泛红的眼眶，那里映着自己狼狈的样子，也映着他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坚定。她深吸一口气，空气呛得喉咙发疼，可那股憋在胸口的劲却慢慢提了起来。
“一——二——三！”傅梓涵几乎是吼出来的。
“啊——！疼！”苏念跟着他嘶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下挣。她能感觉到傅梓涵的手在抖，他比她还紧张，可握着她的力道却稳如磐石，仿佛要把自己的力气也渡给她。
阵痛的浪潮退去时，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在产床上大口喘气。傅梓涵立刻用毛巾替她擦汗，指腹擦过她咬得发白的嘴唇，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好样的……再坚持一下，我们的宝宝就快出来了。”
苏念闭着眼点头，眼角的泪却止不住地流。她知道，自己能撑到现在，全是因为这个男人在身边——他的声音，他的温度，他那句一遍遍重复的“我在”，就是她在这场剧痛里，最坚硬的铠甲，苏念摇头“疼，生不动了！太疼了！骨头也疼！”
“骨头缝都像被拆开了是不是？”傅梓涵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滚烫的气息，指腹轻轻按在她汗湿的鬓角，“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你看，宝宝也在跟你一起使劲呢，他想快点出来见我们啊。”
护士在一旁急得额头冒汗，监测仪的滴答声敲得人心慌：“苏医生，宫缩间隔越来越短了，再加把劲！胎儿心率有点下降了！”
“心率下降……”苏念的瞳孔猛地一缩，那点刚被点燃的力气瞬间泄了大半，眼泪汹涌得更厉害，“是不是我没用……是不是我害了宝宝……，你救救他他会死的。”
“胡说！”傅梓涵厉声打断她，却在触到她惊慌的眼神时立刻放软了语气，指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你是最厉害的医生，你比谁都懂怎么保护孩子。刚才护士说了，是宝宝在跟你一起冲最后一关，他在等你带他出来呢。”
他突然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还记得你说要教宝宝认草药吗？说要带他看基地外的萤火虫吗？你要是现在松劲，这些约定可就不算数了。”
苏念的嘴唇哆嗦着，那些画面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在向日葵花田里追蝴蝶，傅梓涵举着相机跟在后面笑……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疼得发酸，却也生出一点微弱的火苗。
“来，抓住我的胳膊。”傅梓涵把袖子往上撸了撸，露出结实的小臂，“疼了就咬我，抓我，把所有劲都使出来，嗯？”
苏念看着他手臂上清晰的青筋，那是他强压着慌乱才稳住的模样。她颤抖着抬手，不是去抓，而是轻轻按在他的胳膊上，掌心下的肌肉绷得像块石头。
“梓涵……”她喘着气，声音轻得像羽毛，“如果……”
“没有如果！”傅梓涵猛地打断，眼眶红得吓人，“你和宝宝，今天必须平平安安跟我出去！听到没有！”
他的吼声震得苏念一怔，却奇异地让她乱成一团的神经定住了。她看着他眼底的执拗，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指节，突然吸了口气，猛地抓紧他的胳膊：“好……”
“对！就是这样！”护士立刻喊道，“宫缩来了！用力！”
苏念闭上眼，把傅梓涵的胳膊当成了唯一的浮木。剧痛像海啸般扑来，她不再压抑嘶吼，所有的力气都往小腹聚集，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傅梓涵疼得闷哼一声，却死死咬着牙没动，只是俯身凑到她耳边，一遍遍重复：“我在呢……念念，我在呢……”
那声音像穿透风暴的光，让她在快要被疼晕过去的时候，总能抓住一点清醒的力气。
“看到头了！苏医生！再加最后一把劲！”护士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狂喜。
苏念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中，只看到傅梓涵近在咫尺的脸。他的额头上全是汗，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可以”。
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疼痛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取代。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啊！！
“哇——”
清亮的哭声突然炸开在产房里，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紧绷。
苏念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眼前阵阵发黑。傅梓涵连忙接住她，感觉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彻底松了劲，只剩下微弱的颤抖。
“念念？念念！”他慌得声音都劈了，却被护士笑着按住：“首领放心！母子平安！是个健康的男孩！”
傅梓涵这才恍惚地转过头，看到护士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家伙，正用温水擦拭。那小小的身体还在蹬着腿哭，哭声响亮得能掀翻屋顶。
他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苏念汗湿的脸上。他俯下身，用尽全力才稳住声音，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念念，我们有宝宝了……你做到了……”
苏念虚弱地睁开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团小小的身影，嘴角扯了扯，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傅梓涵连忙抱住她软下去的身体，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人，又看了看那边被包裹好的宝宝，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原来，等待一个新生命的降临，是这样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战争。而他的女孩，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