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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来了!公安同志来了!”

这一声高喊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喧闹的池塘,瞬间激起千层浪,又迅速让沸腾的水面归于平静。

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夜色中,四道穿着制服的身影在梁铁柱的引领下,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了进来。

手电筒的光柱在人群中扫过,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村民们立刻噤声,整个知青点的院子里,气氛陡然一肃。

梁铁柱大步走到老支书跟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汇报:“支书,公安同志们来了。”

他在路上已经把这桩离奇的盗窃案给公安同志们讲了一遍。

说实话,讲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玄乎。

谁能信?

入室盗窃不稀奇,可把一整个屋子的东西,连铺盖带柜子,搬得干干净净,还神不知鬼不觉?

这怕不是遭了什么山里的精怪吧?

带队的公安同志们显然也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来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职业性的审慎和一丝掩饰不住的怀疑。

老支书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前,挨个跟几位公安同志握手。

“同志们辛苦了,这么晚了还让你们跑一趟。”

为首的公安姓李,国字脸,神情严肃,他摆了摆手,声音洪亮:“为人民服务,应该的。案发现场在哪?带我们去看看。”

“这边请,这边请。”

老支书和大队长赶紧在前面引路,将他们带到了那间空空如也的屋子门口。

当手电筒的光柱照进屋内的瞬间,饶是见多识广的公安同志们,也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光束所及之处,空空如也。

屋里……什么都没有。

不,应该说,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有撬动的门锁,没有挣扎的痕迹,甚至连地上都没有一丝拖拽的划痕。

只有光秃秃的泥土地面和四面墙壁,干净得像是刚建好的毛坯房,仿佛这里从来就没人居住过。

那几名刚才还心存疑虑的公安同志,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下,他们是真信了。

李公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活了二十多年,办过的案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现场。

这已经超出了盗窃的范畴,更像是一种……凭空消失的戏法。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过院子里每一个人,沉声问道:“谁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人群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南酥身上。

南酥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平静地向前走了一步。

“公安同志,我是。”

大队长连忙开口,为李公安介绍,“公安同志,这位是知青点的南知青。”

李公安的目光落在南酥身上,那是一张过分精致漂亮的脸,即使是在这混乱的夜晚,也依旧沉静从容,没有半分寻常姑娘家遇到这种事该有的惊慌失措。

他的视线只在南酥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被她身后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牢牢吸引。

陆一鸣!

一瞬间,李公安的眼睛倏地亮了!

那是一种下级见到敬重的老领导时,才会流露出的、混杂着惊喜和崇敬的光芒。

他嘴巴微张,一个激动的称呼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陆一鸣的眼神极快地扫了他一眼,几不可见地,轻轻摇了摇头。

那动作细微到几乎不存在,却像一道无声的指令,瞬间让李公安把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掩饰性地抬手,以拳抵唇,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硬生生将那份激动压了下去。

再次开口时,他的态度变得更加公事公办,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流从未发生过。

“南知青是吧?”李公安将目光重新聚焦在南酥身上,语气严肃地开始询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房间被偷的?”

南酥摇了摇头,声音清晰而冷静,她坦然地回答:“李公安,我不是第一个发现的。”

“我在知青点吃完晚饭,就直接去了陆同志家里。之后就一直和陆同志、陆芸同志,还有方济舟同志、陶钧同志待在一起聊天。”

她条理清晰地陈述着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我们可以作证!”

陆芸第一个站出来,脆生生地说:“酥酥一直在我家,直到白知青来找酥酥,我们才一起到的知青点。”

方济舟和陶钧也立刻点头附和。

“对,我们可以证明,南知青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陆一鸣虽然没说话,但他往南酥身边一站,那强大的存在感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五个人的证词,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完美闭环。

李公安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就在这时,大队长指着脸色惨白的周芊芊,对李公安补充道:“公安同志,她也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她叫周芊芊,跟南知青合住的。”

李公安的目光转向周芊芊。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周芊芊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抬起头,尖利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人群中的赵凤。

“是她!公安同志,一定是她干的!”

周芊芊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又尖又细,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叫赵凤!她一直看我和酥酥不顺眼,跟我们有仇!肯定是她偷了我们的东西!公安同志,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被点名的赵凤,瞬间炸了。

她本来还在人群里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冷不丁被一口这么大的黑锅砸在头上,气得差点当场厥过去。

“周芊芊,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少血口喷人!”

赵凤嗷地一声就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周芊芊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东西了?你拿出证据来!”

“还要什么证据?你就是嫉妒我们!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所以才偷我们东西报复!”

“你放屁!你自己做的那些烂事,掉进粪坑里,现在还想攀咬老娘?我看偷东西的就是你吧!公安同志,肯定是她自己监守自盗!要抓就抓她!”

“你胡说!”

“我胡说?谁不知道你天天跟在南酥屁股后面,就想占她便宜!”

眼看着两个女知青就要在公安面前上演全武行,李公安眉头一皱,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他这一声吼,中气十足,瞬间镇住了场面。

赵凤和周芊芊都吓得一个哆嗦,悻悻地闭上了嘴,只用眼神互相凌迟。

“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李公安锐利的眼神扫过周芊芊和赵凤,冷冷地说道,“再有谁敢在这里大呼小叫,扰乱调查,就跟我回所里去冷静冷静!”

这下,世界彻底清净了。

李公安不再理会那两个女人,转而问道:“谁是第一个发现房间异常的?”

人群中,白羽举起了手,怯怯地站了出来。

“公安同志,是我。”

她不疾不徐地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我当时……因为周知青掉进了……掉进了知青点的粪池里,身上太脏了,我就想回宿舍帮她拿身换洗的衣服。”

白羽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将在场所有人的记忆又拉回了周芊芊那段“芬芳”的经历中。

“结果我一推开门,就看到屋里变成这样了……我吓坏了,立马就跑回我们宿舍,找到了知青队长杨定贤同志。”

站在一旁的知青队长杨定贤连忙点头证实:“是的,公安同志。白羽同志当时慌慌张张地跑来找我,说南知青她们的宿舍被搬空了,我过来一看,情况确实和她说的一样。”

李公安点了点头,将这些信息都记在了心里。

然而,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

大队长见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天色也越来越晚,便开始扬着手疏散人群。

“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看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明天都不上工了?”

“都赶紧回家去!别耽误公安同志们办案!”

村民们虽然还想看热闹,但也知道轻重,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不情不愿地散去了。

熙熙攘攘的知青点,总算彻底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李公安带着同事们,对知青点的每一个人,都单独进行了询问,做了详细的笔录。

从天黑问到月上中天。

然而,结果却令人无比失望。

所有人的证词都大同小异。

没人看见。

没人听见。

没有任何可疑的人或者声音。

就好像那些家具和行李,真的是长了腿,自己从屋子里走掉的一样。

李公安合上笔记本,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这案子,邪门得没法查。

现场干净得连个脚印都找不到,所有人都说没看见没听见,这让他从哪儿查起?

这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密室失窃案。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不可能的结论。

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不可能侦破的案件,几位公安同志都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桩离奇的盗窃案,恐怕就要成为一桩悬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