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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十五年,冬。北京城的喜庆余温尚未散尽,凛冽的北风已带来塞外的寒意。紫禁城重檐之上的积雪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昔日斑驳的宫墙已迅速得到修葺,飘扬的明黄龙旗宣告着旧时代的终结。然而,端坐于武英殿(暂作理政之所)的永历皇帝朱一明,心中却无半分安享太平的念头。他深知,还都故京,并非征途的终点,而是一个更为宏大、也更为艰巨的征程的起点。

武英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着严冬的寒意。朱一明端坐御案之后,虽面带倦容,目光却锐利如昔。枢密使顾清风、陆军大都督赵擎天、晋王李正国、户部、工部、礼部等重臣分列两旁,气氛庄重。

“诸位爱卿,”朱一明声音沉稳,“北伐之功,赖将士用命,天下归心,终克竟全功。然,创业维艰,守成不易。 眼下百废待兴,鞑虏残部北遁,天下未定,你我君臣,远未到高枕无忧之时。”

顾清风率先出列,呈上奏报:“陛下,据军情司急报,伪清摄政王多尔衮挟伪帝福临,已逃至承德,收拢残部,伪称‘北狩’,然其势已衰。西北有准噶尔部蠢蠢欲动,东南海疆,荷兰、葡萄牙等西夷亦在观望。辽东故地,亦需规复。”

赵擎天接口道:“陛下,我军经连番大战,亟需休整补充。然北疆防线不可一日空虚。臣建议,派李晋王率精锐驻防宣大,监视漠南;另遣一军东出山海关,兵锋直指辽东,对残清形成压迫之势。”

户部尚书则面带难色:“陛下,北伐耗资巨万,国库空虚。北方新复之地,民生凋敝,亟需钱粮赈济,减免赋税,以安民心。开春后的春耕、河工,更是刻不容缓。”

工部尚书也奏道:“京城及北方各要塞城防、官道驿站、水利设施,多年失修,亟待兴复。”

一份份奏报,勾勒出一幅庞大帝国在战火初熄后面临的千头万绪。朱一明凝神静听,逐一决断:

“准枢密院所议。着李正国即日整军,北上宣大,总督北方边务。赵擎天统筹各部,开春后筹备东征辽东事宜,然需体恤将士,不可贸然急进。”

“户部统筹钱粮,优先保障北方赈济、春耕,所缺款项,可从南方海运及内帑拨付。颁布《劝耕令》,鼓励流民归业,三年内新复之地赋税减半。”

“工部即刻勘察北方要务,兴修水利为第一要务,道路、城防次第进行。格物院需全力协助,改进器具工法。”

他的决策清晰果断,众臣领命,皆感责任重大,却也斗志昂扬。

朝会散去,朱一明信步走回乾清宫。连日操劳,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皇后苏绣绣早已在殿前等候,见他归来,微笑着迎上,亲手为他解下沾着寒气的斗篷。自北京光复后,她并未沉浸于皇后的尊荣,反而更加忙碌,一方面协助朱一明整理格物院北迁事宜,规划皇家技术学堂;另一方面,则以皇后之尊,亲自探望伤兵营,抚恤阵亡将士家属,以其亲和与智慧,赢得了军民的爱戴。

“陛下,朝务繁忙,也当注意龙体。”苏绣绣轻声道,为他奉上一杯热茶。

朱一明接过茶盏,握住她的手,感受着那份宁静的力量,疲惫似乎消散了不少。“无妨。只是觉得,这万里江山,打下来难,治理好,更是难上加难。” 他叹了口气,“有时午夜梦回,犹见阵亡将士的身影……王栓柱,还有千千万万个无名之辈……”

苏绣绣柔声道:“陛下心系将士,乃天下之福。然逝者已矣,生者唯有励精图治,开创盛世,方不负他们牺牲之所值。”

就在这时,苏绣绣忽然微微蹙眉,以袖掩口,似有不适之状。

“绣绣,你怎么了?”朱一明关切地问。

苏绣绣脸颊微红,低声道:“臣妾……臣妾近日时常感到倦怠,食欲不振,今晨召太医请脉……太医说,臣妾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刹那间,朱一明如遭雷击,怔在原地,手中的茶盏几乎脱手。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般涌遍全身!他猛地站起身,紧紧握住苏绣绣的双肩,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当真?绣绣,此言当真?朕……朕要做父亲了?大明有后了?!”

苏绣绣含羞点头,眼中洋溢着幸福与期待的光芒。

“好!好!好!”朱一明连说三个“好”字,仰天大笑,多日来的沉郁一扫而空,“此乃天佑大明,国本有继!此子生于光复旧都之际,必是祥瑞,象征我大明国运昌隆,生生不息!”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绣绣扶到榻边坐下,“从今日起,你定要好好休养,宫中一切用度,皆以你为重!”

很快,皇后有喜的消息如同春风般传遍宫廷,又通过《大明时报》传向天下。这不仅仅是皇帝的家事,更被视为国本稳固、王朝延续的吉兆,为刚刚经历战火、渴望安宁与希望的国家,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凝聚力与欢欣之情。

数月后,永历十六年,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北京城已初步恢复生机,市井喧嚣,商铺开业,南来的货物通过运河源源不断输入。朝廷颁布的一系列安民、劝耕、兴学诏令开始显现效果,流民逐渐返乡,北方大地重现耕作景象。

朱一明与苏绣绣并肩站在翻修一新的煤山(今景山) 之巅,俯瞰着这座重获新生的帝都。远处,新建的“北伐忠烈祠”工地上,工匠们正在忙碌。更远处,通往山海关的官道上,一队队明军将士正开赴新的防区,军容整肃,斗志昂扬。

“陛下看,”苏绣绣指着城内升起的袅袅炊烟和远处田地里忙碌的农人,“生机已复。”

朱一明握紧她的手,目光却投向了更遥远的东北方向,那是辽东,是白山黑水,是华夏故土,也是残清最后的巢穴。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

“是啊,生机已复。然,征程未尽。” 他缓缓道,声音沉稳有力,“辽东未平,西域未通,海疆未靖,百姓未富,强兵未成……你我夫妻,与这大明,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低头,温柔地抚过苏绣绣微隆的小腹,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一个帝王、一个父亲沉甸甸的责任。

“但无论如何,日月已重开,华夏已重光。 这万里江山,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终将在你我手中,走向前所未有的盛世。”

朝阳喷薄而出,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照亮了古老的京城,也照亮了这对帝后坚定前行的身影。北伐的史诗告一段落,但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建设时代、开拓时代的序幕,才刚刚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