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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十一年夏,南京城在经历了“立后风波”的激荡后,并未陷入分裂与停滞,反而因皇帝力排众议、锐意革新的强大意志,激发出一股涤荡陈腐、催生新机的蓬勃活力。朱一明深知,婚恋制度的改革仅是移风易俗的一步,欲使新朝脱胎换骨,长治久安,必须有一部能够超越个人意志、规范权力运行、奠定国家架构的根本大法。这不仅是巩固现有成果的需要,更是为未来光复整个华夏后,如何治理一个崭新帝国描绘蓝图。于是,在立后诏书颁布后不久,一项更为宏大、影响更为深远的工程——制定《永历宪纲》,被提上了帝国最高议事日程。

这一日,文华殿内,朱一明召集了以瞿式耜、顾清风、钱谦益为代表的元老重臣,以新科状元陈子壮为代表的青年才俊,以及被特旨允许参与机要议政的皇后苏绣绣(以其对格物致用与新学的深刻理解),举行了一次高度机密的御前会议。

朱一明开门见山,指着案头一摞他亲自撰写的纲要,对众人道:“立后之事,诸卿已见朕革新之志。然,一人之兴替,一朝之盛衰,岂能尽系于君王一人之贤愚?朕观历代治乱,其根源在于制度。人存政举,人亡政息,非长久之道。朕欲与诸卿,共定一部超越祖制成例、垂范万世之根本法典——名曰《永历宪纲》!以此纲,明定君臣职分,规范官府权责,保障士民权益,使我大明江山,有法可依,有章可循,非凭人治,而赖法治!”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即便是最富改革精神的顾清风、陈子壮等人,也深感震撼。制定一部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根本法?这简直是亘古未闻之创举!瞿式耜、钱谦益等老臣更是面露忧色,瞿式耜颤声道:“陛下!祖宗成法俱在,《皇明祖训》昭然,若另立宪纲,恐……恐于礼不合,动摇国本啊!”

朱一明早已预料到阻力,他耐心解释道:“瞿师傅,《祖训》乃太祖高皇帝为朱家子孙所立家法,意在约束宗室,防权臣。然时代变迁,今日大明,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内有新政百端待举,外有强虏未灭,西洋技艺日新月异。旧法虽善,已难尽合时宜。《宪纲》之要,非为废弃祖制,乃为承其精神,革其弊病,立新规以应新世!其核心,在于分权制衡、依法治国、富民强兵!”

他随即抛出了《永历宪纲》的核心原则草案,逐条阐释:

一、 明定皇权与相权:皇帝为国家元首、军队最高统帅,拥有最终决策权、官员任免权及外交权。但设立内阁,由皇帝任命首辅大臣及各部尚书组成,为最高行政机构,负责日常政务处理,皇帝重大决策需经内阁附署。另设枢密院,专司军事指挥、武官铨选,与兵部相互制衡。

二、 确立议会雏形:将“中兴议政会”制度化,更名为“资政院”,由致仕重臣、地方代表、勋贵、及部分由官绅推举的贤达组成,虽无决策权,但有审议预算、咨询国是、监督百官、上书言事之权,作为沟通朝野、广纳民意的渠道。

三、 规范司法独立: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法司相对独立办案,皇帝不得随意干涉具体案件审理,重大案件需经三司会审。制定颁布《大明律》修订版,强调罪刑法定,禁止滥刑。

四、 保障士民基本权利:明确“士农工商,四民皆为国本”,在法律面前享有平等地位。废除贱籍,准许人口自由流动(需有路引备案)。鼓励民间办学、经商,保护合法私产。明文禁止酷刑(如凌迟等)。

五、 确立新政国策:将鼓励格物致用、发展工商、振兴教育、开海贸易、强军备武等政策,以根本法形式确立下来,确保其不会因君主更替而轻易改变。

六、 规定修宪程序:《宪纲》为根本大法,修改需经过极其严格的程序,如皇帝提议、内阁多数同意、资政院三分之二通过等,防止朝令夕改。

这些条款,每一条都冲击着传统的君臣观念和统治模式。会议连续进行了三日,争论异常激烈。老臣们忧心忡忡,担心皇权受限,国将不国;年轻官员则热血沸腾,认为此乃开创盛世之基。苏绣绣虽不多言,但每当涉及格物、教育、工商条款时,她总能从实务角度提出精辟见解,强调制度保障对技术发展的重要性。

朱一明始终耐心倾听,引导辩论。他深知,这部宪纲的制定过程本身,就是一次深刻的思想启蒙和制度演练。他并不强求一步到位,允许对一些过于激进的条款(如更广泛的选举权)进行修改或暂缓,但核心的分权制衡、依法治国、保护新民的原则,则寸步不让。

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反复磋商、辩论、修改,《永历宪纲》草案终于成型。朱一明下令,将草案核心内容(去除过于敏感的皇权限制细节)在《大明时报》上刊载,允许南京城内的官员、士子在一定范围内讨论,试探舆论反应。果然,消息传出,朝野震动!支持者欢欣鼓舞,称之为“开万世太平之基”;反对者则暗中串联,上书力谏,甚至有人以辞官相威胁。

关键时刻,朱一明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决断力。他一方面对反对者进行安抚和解释,另一方面,则借助新军和格物院等新兴势力的支持,以及皇后苏绣绣在技术官僚和开明士人中的威望,强力推进。他在一次公开讲话中掷地有声:“变法易,变人心难。然,大势所趋,非区区腐儒之见可挡!朕意已决,《宪纲》必行!”

永历十一年八月初一,一个注定载入史册的日子。南京皇宫奉天殿前,旌旗招展,侍卫森严。朱一明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冕旒,神情庄严肃穆。文武百官、资政院代表、新科进士、有功将士及各界贤达代表,按品秩肃立。

吉时已到,礼乐大作。司礼监太监捧出用明黄绸缎包裹、以玉轴装裱的《永历宪纲》正式文本。朱一明亲手接过,面向天地祖宗牌位,朗声宣读序言,阐明制定宪纲之缘由与宏愿。随后,由礼部尚书高声诵读《宪纲》主要条款。

“……朕承天命,抚驭华夷,惟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特制定此《永历宪纲》,昭示中外,咸使闻知。夫法者,天下之公器也……”

每读一条,殿内殿外皆是一片肃然,唯有宏亮的声音在宫殿间回荡。

宣读毕,朱一明将《宪纲》正本授予内阁首辅瞿式耜,象征行政权归于内阁;将副本授予枢密使顾清风,象征军权归于枢密院;另将一份存于资政院。最后,他率领群臣,对《宪纲》行三跪九叩大礼,以示皇帝与百官,皆需遵宪守法!

礼成,诏告天下!《大明时报》发行特刊,将《永历宪纲》全文刊载,快马传递各州县,要求各地官府组织宣讲,务必使新法精神深入人心。

《永历宪纲》的颁布,如同在古老帝国的肌体中注入了一剂强大的革新基因。它虽然没有改变君主专制的本质,但却首次尝试用成文法的形式,对至高无上的皇权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规范和制约,确立了权力分立与制衡的雏形,赋予了士民前所未有的权利保障,并将“富国强兵”、“格物致用”等新政国策提升到了根本法的高度。这不仅为当前的中兴大业提供了稳定的制度框架,更为未来华夏的政治演进,埋下了一颗充满无限可能的种子。帝国的航船,在光复旧都之后,终于有了一部能够指引其穿越惊涛骇浪、驶向远方的根本航海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