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清鸢设计获情报,知晓江南局势乱
有了韩青峰的锐士营作为武力保障,又有了李瑾等书生初步搭建起管理框架,队伍的行进效率和内部秩序都提升了不少。然而,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始终悬在沈砚与苏清鸢心头——他们的目的地究竟在何方?南漳郡显然并非乐土,那么,一直被寄予厚望的“江南”,真实情况又如何?
这日午后,队伍在一条废弃官道旁的茶寮遗迹休息。这茶寮早已破败不堪,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柱子和半个茅草顶棚,但此处恰好是几条小路的交汇点,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的行人。
就在队伍埋锅造饭之际,一支约莫十余人、带着几辆满载货物骡马的小型商队,也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茶寮歇脚。这支商队护卫精悍,货物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显然并非寻常行商。他们选择在距离沈砚队伍稍远的地方停下,彼此之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苏清鸢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缝隙观察着那支商队,眸中闪过一丝思索。乱世之中,还能组织起这等规模商队、穿越重重险阻的,背后必有倚仗,其成员也往往掌握着最新、最真实的各地情报。
她沉吟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她唤来云袖,低声吩咐了几句。云袖会意,取出一小袋品质上乘的盐巴(取自黑云岭粮仓)和一小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医疗点配制),又让苏福找来了两件半新的、但用料扎实的棉布上衣。
准备妥当后,苏清鸢并未亲自出面,而是让云袖带着一名面相憨厚、口齿却颇为伶俐的苏家仆役,端着这些东西,走向了那支商队。
商队的护卫见有人靠近,立刻警惕起来,手按上了刀柄。
云袖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逃难者的疲惫与一丝讨好般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脆生生地道:“各位大哥行路辛苦!我家小姐见诸位护卫大哥们鞍马劳顿,特命婢子送来些许粗盐、药酒和布衫,略表心意,这荒郊野岭的,都不容易,还请莫要嫌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送来的还是乱世中极为实用的盐、药和衣物。商队护卫们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为首的小头目打量了一下云袖和她身后的仆役,又瞥了一眼远处秩序井然的沈砚队伍,眼中的戒备稍减,拱了拱手:“多谢你家小姐好意!只是这……”
云袖立刻接口,语气自然:“大哥放心,我家小姐说了,萍水相逢,些许心意,不图回报。只是……我们也是往南边去,路途不熟,心中实在惶恐。若……若各位大哥方便,能否指点一二,前面南漳郡,还有更往南的江南之地,如今光景如何?也好让我等心里有个底,避开些祸事。” 她的话语带着适度的无助与恳求,极易降低对方的心理防线。
那商队小头目见对方只是打听消息,又收了实惠,警惕心又去了几分。他示意手下接过东西,自己则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妹子,看你们也是实在人,老哥我就多说两句。南漳郡?哼,那郡守崔弘就是个笑面虎,表面上维持秩序,暗地里纵容手下盘剥过往商旅,比土匪还狠!你们这点人手,若是没有过硬的门路,最好绕着他走!”
云袖适时地露出惊恐之色:“啊?那……那江南呢?都说江南富庶,鱼米之乡,总该安稳些吧?”
“江南?”小头目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更低,“富庶是不假,可那也不是什么太平地界!朝廷现在政令不出京畿,江南各州,早就是那些刺史、将军们的天下了!个个拥兵自重,互相攻伐,抢地盘,争赋税,乱得很!”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外人,才继续道:“我们这趟就是从吴州过来的。那边还算好的,刺史郑元伯还算有些手段,勉强维持着局面,但税赋重得吓人,就是为了养兵!听说西边的楚州,两个将军为了争一座铜矿,已经打了好几个月,死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还有更南边的越州,靠海,海盗、水匪横行,跟当地豪强勾结,根本无法无天!”
另一个年纪稍轻的护卫也插嘴道:“头儿说得没错!江南现在就是个烂泥潭!看着光鲜,里面都烂透了!你们这样拖家带口的过去,没有靠山,没有打点,要么被拉去当壮丁,要么就被层层盘剥,最后那点家底都得填进去!还不如找个偏僻山头躲起来呢!”
云袖听得脸色发白,连连道谢,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关于各地关卡、主要势力、物价等细节,这才带着获取的信息,匆匆返回。
苏清鸢仔细听完了云袖的汇报,脸色凝重。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江南并非想象中的世外桃源,而是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混乱——藩镇割据,武夫当国,战乱频仍,民生同样困苦。
她立刻找到沈砚,将获取的情报毫无保留地告知。
沈砚听完,沉默良久。他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南漳郡,最终落在其南方那片广袤的、标注着吴州、楚州、越州等名字的区域。
“果然……天下已无净土。”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峻,“朝廷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江南富庶,更是群狼环伺之地。”
苏清鸢点头:“崔弘不可靠,江南诸镇更是虎狼之窝。我们这点力量,贸然闯入任何一方势力的地盘,都无异于羊入虎口,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吞并消化。”
“所以,我们原先设想的,投靠某一方势力,或者在其庇护下寻一处安稳之地栖身的想法,恐怕行不通了。”沈砚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们必须依靠自己,在这夹缝中,找到一块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能够暂时摆脱这些大部势力直接影响的立足点。”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南漳郡与吴州、楚州交界的边缘区域反复移动:“这里,三不管地带,山脉纵横,地形复杂。或许,韩校尉之前提到的那个可能存在的废弃军屯,或者类似的地方,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苏清鸢深以为然:“不错。必须避开主要势力范围,选择地形险要、易于防守、又能实现一定程度自给自足的地方。如此,我们才能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积蓄力量,再做图谋。”
这次偶然的情报获取,虽然打破了队伍对“江南”的最后一丝幻想,却也让他们彻底明确了下一步的战略方向——不再寄望于投靠他人,而是坚定不移地走独立自主、建立根据地的道路。
沈砚看向苏清鸢,眼中充满了庆幸与感激:“清鸢,多亏你心思缜密,否则我们贸然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苏清鸢微微摇头:“只是侥幸。如今既知前路,我们更需谨慎规划。”
两人就着舆图,开始低声商讨起具体的行进路线、可能的目标区域选择标准,以及抵达后如何勘察、布防、开展生产等更为细致的问题。
那支商队在休息完毕后,很快便离开了。他们带走了盐和药酒,也留下了一份沉重却无比珍贵的情报。这份情报,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沈砚和苏清鸢对“乐土”的最后幻想,也让他们更加清醒、更加坚定地走上了那条充满荆棘、却必须由自己开拓的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