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清鸢联络外界商路，赠剑沈砚表倾心
护谷队的成立与严格训练，如同为青牛谷这艘刚刚成型的小船，装上了坚实的龙骨与盾牌。谷民们的心，随着那每日清晨嘹亮的口号声和巡逻队员铿锵的步伐，而愈发安定。内部有规约维系秩序，外部有武力提供保障，山谷的发展步入了快车道。
秋去冬来，尽管山外已是万物凋零，寒风凛冽，但青牛谷内却因独特的地形和众人的辛勤，依然保有着一份难得的生机。公仓和各家各户的粮囤里，堆满了金黄的谷粒和饱满的豆类，那是秋收的硕果，也是度过寒冬的底气。养殖的鸡鸭猪羊，虽规模不大，却也提供了宝贵的肉食和蛋类来源。妇人们利用空闲纺织出的土布，虽然粗糙，却足够让每个人都能添上一件御寒的冬衣。
然而，繁荣之下，新的问题也开始浮现。谷内的产出，尤其是那些非立即消耗的物资，如多余的粮食、编织的草席、烧制的木炭、鞣制的皮子，以及采集的山货草药等，日渐增多。公仓容量有限，各家储存亦非长久之计。更重要的是，谷内极度缺乏一些必需品：盐、铁（用于打造更精良的农具和武器）、药材（尤其是一些谷内无法种植或采集的）、优质的布匹、针线等。
自给自足终究有其极限。青牛谷需要一个窗口，需要与外界进行有限的、可控的交换，用谷内的富余，换取发展的必需。
这一日，天色阴沉，似乎酝酿着今冬的第一场雪。议事堂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些许寒意。沈砚、苏清鸢、石虎、福伯，以及几位负责农业、工坊和仓储的管事围坐一起，商讨的正是此事。
“元帅，娘娘，”负责仓储的管事面带忧色，“公仓已近八分满，尤其是豆类和那些山货，若再不处理，恐有霉变风险。而且，各家各户也有些零散东西，都想换点实用的物件回来。”
石虎挠了头，闷声道：“咱们倒是能守住谷口，可总不能出去抢吧？这买卖的事，俺老石是一窍不通。”
沈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他脑海中的【盛世种田系统】可以提供技术和部分物资，但大规模的基础物资，尤其是需要与外界交换的，系统也无法凭空变出。“必须建立一条安全的商路。”他沉声道，“但我们对谷外的情况了解有限，冒然派人出去，风险太大。需要找到一个可靠的联系人，或者一个相对安全的交易地点。”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一直安静聆听的苏清鸢。若论及对谷外局势、人脉关系的了解，在座无人能出这位曾经的国公府嫡女其右。
苏清鸢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抬起眼，眸中清澈而沉静。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此事，我思忖有些时日了。或许，可以尝试联系‘盛记商行’。”
“盛记商行？”沈砚看向她，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嗯，”苏清鸢微微颔首，“盛记是北地颇有名气的一家商行，以信誉着称，主营粮食、布匹、盐铁等。最重要的是，其东家盛宣伦，早年曾受过我外祖家的恩惠，与我家也算有些香火情分。此人重信诺，且商行足迹遍布南北，消息灵通。”
福伯在一旁补充道：“小姐所言不差。老奴也记得这位盛东家，是个精明却不下作的生意人。若是小姐修书一封，言明利害，或许能说动他，与我们建立一条隐秘的商路。”
苏清鸢继续道：“我的想法是，我们不直接与外界市集交易，那样目标太大，容易暴露。可选定一两处位于荒僻地带、但盛记商队能够抵达的废弃村落或山神庙作为固定交易点。由我们提供货物清单，盛记负责将我们所需的物资运至交易点，双方按时交接，银货两讫，互不照面，最大限度保证安全。”
这个方案考虑周详，既解决了物资交换的难题，又将暴露风险降到了最低。众管事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沈砚看着苏清鸢，眼中流露出赞赏与信任：“此计甚好！清鸢，此事恐怕还需你多费心。”
苏清鸢浅浅一笑：“分内之事。我这就修书，将我们的诚意与所需物资清单写明，再附上一件信物。只是……这送信之人，需得绝对可靠，且机敏善辩，方能穿过乱区，找到盛记的人。”
石虎一拍胸膛：“娘娘放心，俺护谷队里就有几个机灵鬼，身手也不错，保管把信送到！”
人选很快商定，是护谷队中一个原本身手矫健的猎户，名叫赵六郎，为人沉稳机警。苏清鸢当即伏案疾书，笔走龙蛇，一封言辞恳切、条理清晰的书信很快写好，又取下一枚贴身携带的、刻有苏家暗记的玉佩作为信物，一同交给赵六郎，又细细叮嘱了沿途注意事项和可能联络的盛记分号地点。
赵六郎领命，当日便带着干粮和武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山外的小径上。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在期待与些许忐忑中等待。护谷队的训练未曾有一日松懈，反而因为可能即将与外界接触，沈砚和石虎更加大了对抗性训练和应急预案的演练。谷内的生产也在继续，大家将希望寄托在这条可能打通的血脉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山间的初雪终于纷纷扬扬地落下，将青牛谷染上一层素白。就在谷民们开始有些焦虑之时，一个雪后初霁的傍晚，哨塔上的守卫发出了代表“自己人归来”的特殊信号。
很快，风尘仆仆但满脸兴奋的赵六郎被带到了议事堂。他不仅安全返回，还带回了盛记东家盛宣伦的亲笔回信！
在炭盆旁，赵六郎一边烤着火，一边激动地汇报：“元帅，娘娘！幸不辱命！俺按照娘娘指示，找到了盛记在庐州的分号，出示了信物。那盛东家恰好就在庐州！他看了信，很是激动，说没想到苏家还有血脉存世，当即就答应下来！”
他接过福伯递来的热水，咕咚喝了一大口，继续道：“盛东家说，乱世生存不易，对元帅和娘娘极为敬佩。他愿意与我们建立长期合作，价格绝对公道。这是他的回信和带来的样品盐巴和针线。”
苏清鸢接过那封厚厚的回信，仔细阅读，脸上渐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将信递给沈砚：“砚哥，盛东家答应了，而且条件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优厚。他首批愿意提供我们急需的精盐五百斤、铁料三百斤、各类常用药材十箱、优质布匹二十匹，还有一批菜籽和农具。换取我们多余的粮食、皮货和山珍。交易地点就定在三十里外那个废弃的黑风寨，十日后第一次交易。”
“好！太好了！”沈砚看完信，也是精神大振。这条商路的打通，意义非凡，意味着青牛谷终于突破了封闭的瓶颈，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取外部资源，用于自身的发展壮大！尤其是铁料和药材，对护谷队和谷民健康至关重要。
消息很快在谷中传开，顿时一片欢腾。长久以来与世隔绝的压抑感，被这股即将到来的活水冲散了不少。
十日后，由石虎亲自带领一支精心挑选的三十人护谷队精锐，押运着第一批交换物资，小心翼翼地前往黑风寨。交易过程异常顺利，盛记的伙计专业而守时，验货、交割、搬运，井然有序，双方甚至没有过多交谈，但一切都按约定完成。
当石虎带队，押运着沉甸甸的盐铁、药材、布匹等物资安全返回谷中时，整个青牛谷沸腾了！看着那雪白的盐巴、沉甸甸的铁料、散发着药香的箱子、色彩鲜亮的布匹，谷民们欢呼雀跃，如同过节一般。
当晚，沈砚下令，谷中举行一场小型的庆功宴，庆祝商路打通首次交易成功！虽然谈不上奢华，但每人都分到了一份加了盐和油星的浓汤，甚至还有少许肉干。议事堂前的空地上燃起了几大堆篝火，人们围坐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轻松愉快的气氛。
沈砚和苏清鸢也坐在人群中，与民同乐。看着眼前这片在乱世中艰难孕育出的安宁与希望，两人心中都感慨万千。沈砚侧过头，看着火光映照下苏清鸢恬静秀美的侧脸，这些日子她为商路之事劳心劳力，此刻终于放松下来，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柔美。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在他胸中涌动，温暖而充盈。
酒至半酣，气氛正浓时，苏清鸢忽然站起身，走到场地中央。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喧闹声渐渐平息。
苏清鸢面向沈砚，微微一笑，朗声道：“今日商路初通，乃我青牛谷一大喜事。此皆赖元帅运筹帷幄，众乡亲齐心协力。清鸢不才，近日偶得一物，觉与元帅甚是相配，借此吉日，愿赠予元帅，聊表心意，亦祝我青牛谷，武运昌隆！”
说罢，她从身后取出一柄带鞘长剑。剑鞘乃普通皮革所制，看似朴素，但样式古朴大方。苏清鸢双手捧剑，步履轻盈地走到沈砚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柄剑上。在这物资匮乏之时，一柄真正的铁剑，可是稀罕物！
沈砚有些意外，但看着苏清鸢眼中那抹真诚而略带羞涩的期待，他心中一动，郑重地站起身，双手接过长剑。
入手微沉。他握住剑柄，缓缓将剑身抽出三寸。一抹寒光在篝火的映照下流淌而出，剑身显然经过精心打磨，虽无华丽纹饰，但线条流畅，刃口锋利，透着一种实用的、内敛的锐气。这绝非“偶得”之物，定是她费尽心思才寻来，或许，正是通过此次商路，用她自己的私藏换得。
“好剑！”沈砚由衷赞道，他能感受到这柄剑的质地远超目前护谷队使用的那些简陋武器。他完全抽出长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破空之声清脆，引得众人一阵喝彩。
但比剑本身更让他心潮澎湃的，是赠剑之人，是这赠剑之举背后蕴含的深意。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在这乱世，她赠他利剑，是认可他是守护这片净土的英雄，是希望他手握利刃，护得一方平安。这份理解、支持与倾慕，重于千钧。
沈砚还剑入鞘，紧紧握住剑柄。他抬头，深深望进苏清鸢那双清澈如秋水般的眼眸，那里有火光跳动，更有他清晰的倒影。
此刻，欢呼声、笑闹声仿佛都已远去，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砚忽然伸出手，不是接过剑后就收回，而是轻轻握住了苏清鸢尚未完全收回的、微凉的手腕。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苏清鸢微微一怔，脸颊在火光照耀下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她没有挣脱，只是抬眼望着他，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沈砚的心跳得很快，一个压抑了许久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再也无法按捺。他拉着苏清鸢，对众人说了句“我与娘娘有些事商议”，便在她略带惊讶却顺从的目光中，牵着她，离开了喧闹的篝火旁，走向不远处那棵在冬日里只剩下遒劲枝干、却依然静静伫立的老桃树下。
篝火的光亮到这里已经变得朦胧，清冷的月光和雪地的反光交织，营造出一片静谧的空间。远处隐约传来的欢笑声，更衬得此处如同独立的天地。
桃树下，积雪未融，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沈砚停下脚步，却仍未松开苏清鸢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他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清鸢，”他开口，声音因紧张和激动而略显低哑，却异常清晰，“谢谢你……这柄剑，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苏清鸢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她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你喜欢就好。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不，不只是剑。”沈砚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清鸢，从逃荒路上相遇，到如今在这青牛谷立足，这一路走来，若无你在身边，我沈砚绝不可能走到今天。你的智慧，你的坚韧，你的陪伴……早已是我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坦诚：“清鸢，有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我……或许并非你最初认知的那个沈家村沈砚。”
苏清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打断，只是静静地、鼓励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沈砚继续道，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超你的想象。那里的世界，与这里截然不同。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成为了‘沈砚’。但我知道，遇见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大的幸运。”
他没有详细描述现代社会的景象，那太过惊世骇俗。但他这番关于“来自远方”的坦白，已是将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是将整颗心的信任，毫无保留地交付。
苏清鸢静静地听着，她的惊讶渐渐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恍然，有了然，更有一种深沉的感动。她其实早已察觉沈砚的“不同”，他的许多想法、见识、甚至偶尔流露出的习惯，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曾以为那是天赋异禀，或是另有奇遇，却从未想过竟是如此匪夷所思的缘由。
然而，此刻听他亲口说出，她心中涌起的，却不是恐惧或疏离，而是巨大的心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原来，他独自背负着这样的秘密，在这完全陌生的乱世中挣扎求生。原来，他们的相遇，是超越了时空的奇迹。
她反手握住了沈砚的手，用力地，仿佛要传递给他力量和温暖。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如同月下清泉：“无论你来自何方，你就是沈砚，是我认识的、认可的、愿意追随的沈砚。是带领我们走出绝境的沈砚，是立志要终结这乱世的沈砚。这就够了。”
她顿了顿，脸上红晕更深，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沈砚耳中，如同誓言：“我的心意，与你赠我的木簪一般，从未因外物而改变。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你要开创何等局面，我必倾力相助，生死相随。”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山盟海誓，但这朴素而坚定的话语，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心魄。
沈砚心中巨震，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情感，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与他一路相互扶持、生死与共、此刻又对他许下如此重诺的女子，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苏清鸢先是身体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温顺地靠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脸颊贴着他的衣襟，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声，与她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冰雪的冷意，被彼此的体温驱散，只剩下无尽的暖意和安心。
老桃树虬曲的枝干在月光下静静伸展，如同见证着这一切。树下相拥的两人，身影融为一体，仿佛本就该如此。
“清鸢，”沈砚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待我打下这清明天下，必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安稳，此生不负。”
苏清鸢在他怀中轻轻点头，眼角有晶莹闪烁，却是幸福的泪光。她低声回应，如同梦呓：“我不要江山为聘，我只要你平安喜乐，只要这天下，如我们所愿，清平安康。”
月光无声洒落，雪地映着清辉，远处隐约的欢歌笑语，仿佛是为他们奏响的乐章。在这乱世之中的小小桃树下，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灵魂，终于彻底向彼此敞开心扉，许下了相伴一生的盟约。利剑与柔情，家国与爱恋，在这一刻，完美地交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