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清鸢策反宫中内侍，暗通消息定时辰
周文正血溅午门的消息，如同腊月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吹遍了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也彻底吹灭了旧朝臣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朝堂之上，噤若寒蝉，人人自危；市井之间，暗流汹涌，怨愤滔天。这座孤城，不仅断粮，更已失心。然而，困兽犹斗，尤其是一只感到末路将近、已然疯狂的困兽，其破坏力不可小觑。沈砚与苏清鸢深知，即便胜券在握，强攻一座帝王都城，尤其是一座可能被逼入绝境的守军防守的都城，必将付出惨重的流血代价。必须有一把从内部撬开城门的钥匙，方能以最小的代价，定鼎乾坤。
这把钥匙，苏清鸢决定亲自来铸。
启军中军大帐内，烛光下，苏清鸢正与刚刚秘密潜入营中的张嵩低声商议。张嵩面色凝重，带来了城内最新的、也是最为压抑的消息。
“军师，周老太傅被杀，城内官员已是人心离散，但陛下……旧帝经此一事，猜忌之心更重，宫禁愈发森严，身边只留刘瑾等少数几个贴身太监，动辄廷杖，甚至……有两位内侍因小事被当场杖毙。如今皇宫大内，几如铁桶，却也如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苏清鸢静静地听着，指尖轻轻划过洛阳皇城的地图，目光最终落在那片代表深宫的朱红色区域。她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张嵩，眼神清澈而坚定：“张尚书，宫墙再高，也高不过人心。皇帝暴虐，近侍必怀怨望。尤其是那些资深的内侍，伺候皇家多年，见识过繁华，也更懂察言观色，如今眼见大厦将倾，自身难保，岂会心甘情愿为这昏君殉葬？”
张嵩眼中一亮：“军师的意思是……从宫内入手？”
“不错。”苏清鸢点头，“需寻一位在宫中颇有根基、但又并非刘瑾嫡系、且对旧帝心存不满的资深内侍。许其生路，保其富贵，令其在总攻之时，里应外合。”
“此人……倒非没有。”张嵩捻须思索，“内官监掌印太监冯保，侍奉三朝，资历犹在刘瑾之上，本是内廷最有威望者。但因性情耿直，不善于逢迎，近年来被刘瑾排挤，失了实权，只挂个虚衔，心中早有怨怼。且听闻，他与周老太傅还有些故旧之情。周老遇害，他或许……”
“冯保……”苏清鸢默念这个名字，脑中飞快地分析着利弊。资深、失势、有怨、可能对旧帝失望，这些条件都符合。“此事需万分谨慎。联络渠道必须绝对可靠，确保消息不至泄露。”
“军师放心。”张嵩压低了声音，“老臣有一远房侄孙，在城内经营一家绸缎庄，与宫内采办有些往来，为人机警可靠。可通过此线，设法递话入宫。只是，如何取信于冯保？”
苏清鸢微微一笑，取过纸笔，沉吟片刻，挥毫写就一封短笺，言辞恳切，却不失气度。信中并未过多许愿，而是直陈利害：点明旧朝覆灭在即，顽抗唯有死路；承诺若冯保能助大军顺利入城，避免百姓涂炭，则新朝必不负之，不仅保其平安，更可使其安享晚年，甚至其亲族亦可受荫庇。她并未加盖印章，只在末尾画了一个极简的兰草图案——这是她与沈砚之间常用的暗记，外界知者甚少，却代表着最高的承诺。
“以此信为凭。”苏清鸢将信笺交给张嵩，“告诉冯保，若有意，需显诚意。总攻之日，以皇宫凌烟阁最高处悬起三盏红灯为号，表示宫内守备已乱，时机成熟。同时，需设法尽量牵制、甚至控制住刘瑾等死党。若成，便是首功一件。”
深宫夜话，生死抉择
消息通过层层掩护，几经周折，终于传到了深宫内院冯保的耳中。是夜，冯保独坐于自己冷清的值房内，窗外寒风呼啸，如同鬼哭。他望着跳动的烛火，手中紧握着那封密信，心中翻江倒海。他侍奉皇家数十载，见惯了荣辱兴衰，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但周文正的血，还是让他感到了刺骨的寒意。皇帝已经疯了，这艘船马上就要沉了，难道真要跟着一起陪葬吗？
刘瑾那厮，仗着陛下宠信，对自己多有打压，如今更是颐指气使。这皇宫，早已不是当年的皇宫了。信中的话，句句戳中他的心坎。新朝……或许是一条生路，甚至是一个……重新获得尊重的机会？那兰草图案，他隐约听说过，代表着那位神秘的苏夫人的承诺，想必不假。
风险极大！一旦事败，便是千刀万剐，株连九族！可是不赌这一把，城破之日，乱军之中，自己这等阉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他想起周文正临死前的悲呼，想起皇帝近日来的狂躁多疑，终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数日后，一份关于宫内侍卫换防疏漏的“寻常”报告，夹杂在采买的物品中，送到了张嵩侄孙的绸缎庄，最终呈到苏清鸢案头。报告中，用暗语标注了新的侍卫布防弱点，并附言：“三盏红灯，必当如期。”
苏清鸢看完，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她抬头对静候在一旁的沈砚轻声道：“沈大哥，宫内的钉子，已经埋下了。现在，只等最后东风的信号了。”
沈砚握住她的手，目光锐利如刀：“好！如此一来，破城之时，便可直捣黄龙，最大限度减少巷战伤亡。清鸢，此计若成，你当记首功！”
网已撒下，只待收口
就在苏清鸢成功策反冯保的同时，针对京城守军的瓦解工作也在加紧进行。之前暗中投诚的将领如孙铭、韩猛等人，不断收到启军方面通过秘密渠道传递的指令和鼓舞，要求他们密切关注城内动静，尤其是皇宫方向，一旦见到信号，便立即控制城门，接应大军入城。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在洛阳城内外悄然张开。旧帝还在他的深宫中，因恐惧而暴虐，因孤立而多疑，却不知，他最信任的宫禁之内，最倚重的城墙之上，早已布满了渴望新朝的暗桩。攻心为上，釜底抽薪。苏清鸢的这步暗棋，将成为压垮旧朝这头庞然大物的最后一根稻草。总攻的时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