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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决心如同铠甲,一寸寸覆盖上沈清澜的皮肤,将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楚与骇异死死封存。她坐在沈星辰那间充斥着机器嗡鸣与幽蓝屏幕光的秘密安全屋里,指尖抚过打印出来的、略微有些失真的监控画面。

雨夜,朦胧的灯光,母亲坠落处那片刺目的、被雨水晕开的深色……以及那个撑着黑伞,如同幽灵般静立在血泊不远处的修长身影。即使画面模糊,沈清澜也能认出,那是顾云深。更让她心底发寒的是,在顾云深出现前几分钟,另一个穿着雨衣、身形与姑母沈玉梅极为相似的身影,曾快步从那个角落离开。

“时间点卡得太准了,姐。”沈星辰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就像……交接班。”

沈清澜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薄薄的纸捏得更紧,指节泛出青白色。她想起顾云深在诊疗室里,用那惯常的、带着学术探究般的平静语气说——“原来从那个高度坠落,血会溅得那么远”。

当时只觉得冰冷刺骨,此刻才品出那话语里更深层的、令人作呕的意味。那不是一个心理医生在转述,那更像是一个冷静的现场记录员,甚至可能是一个……带着某种满意心情的验收者。

他曾是她溺水时拼命想抓住的浮木,是她对抗无边黑暗时唯一能看见的微光。可如今这微光熄灭了,露出的本质是更深的、意图将她吞噬的陷阱。他引导她,安抚她,看着她在他编织的蛛网上挣扎,是不是觉得格外有趣?那句临别时的“保护好你自己”,此刻回想,每一个字都淬着居高临下的嘲弄。

“还有陆家……”沈星辰担忧地看着她骤然失去所有血色的脸,“虽然只是片段,但你的名字和‘精神评估报告’关联在一起,由不得我们不警惕。”

沈清澜缓缓闭上眼,父亲的控制,姑母的伪善,顾云深的欺骗,现在连她那位完美得如同橱窗里精致模特的联姻对象陆允辰,都可能参与其中。一张无形的大网,从七年前就开始编织,而她,一直是网中央那只懵懂无知、即将被分食的猎物。

绝望的潮水再次凶猛地涌上,几乎要冲破她刚刚筑起的心防。

但就在这时,顾云深那张脸又浮现出来——冷漠的,优雅的,带着洞悉一切却又残忍疏离的眼神。这眼神像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她心底那片浸透了冰油的荒原。

不能被吞噬。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彷徨被烧灼殆尽,只剩下近乎冷酷的清明。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然后,慢慢地将手指收拢,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清晰的痛感让她越发清醒。

“星辰,”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玉石俱焚前的冰冷质感,“把你复原的所有监控备份,还有之前截取到的、指向沈玉梅和顾云深有关联的通讯记录,全部都给我一份。”

沈星辰一愣:“姐,你要做什么?直接摊牌太危险了!”

“不是摊牌。”沈清澜抬起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是赴约。”

他期待的,大概还是一个被他几句话语就搅得心神不宁、需要他“引导”和“安抚”才能维持平静的沈清澜。一个完美的、符合他诊断报告的、“精神不稳定”的受害者。

那他,恐怕要大大地失望了。

她会去。准时赴他那场名为“深度治疗”的约。

她会带上这些冰冷的“证据”,带上母亲日记里那些泣血的疑点,带上她刚刚淬炼出的、坚不可摧的决心。

她不会再递出脆弱,不会再显露恐惧,不会再给他任何可以操控、可以评估的缝隙。

她要递出的,是藏在过往那层温和顺从表象下的,淬了剧毒的利刃。

空气里,仿佛有无声的惊雷滚过。

下一次见面,猎人与猎物的位置,该换一换了。

* * *

几天后,顾云深的私人诊疗中心。

空气里依旧弥漫着那股令人神经松弛的淡淡香薰,昂贵的艺术品静默陈列,一切如常,精致、典雅,如同它主人的面具。

沈清澜推开那扇沉重的实木门时,顾云深正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挺拔清隽的背影,白大褂衣袂微动,依旧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闻声转过身,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温和笑意,目光如同精密仪器般在她脸上细细扫过,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他预期中的慌乱、疲惫,或者依赖。

“清澜,你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专业的关切,“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上次谈话后,我看你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沈清澜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避,也没有像过去那样下意识地垂下眼睫。她甚至微微弯了一下唇角,一个极其浅淡,近乎礼貌的弧度。

“劳顾医生挂心。”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还好。”

她自然地走到那张熟悉的沙发上坐下,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感。她没有像往常那样,下意识地蜷缩在沙发的角落,而是脊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像一个准备进行平等对话的谈判者。

顾云深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他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拿起记录本,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

“那么,我们今天可以从你最近的梦境开始吗?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聊的?”他循循善诱,语调是惯常的引导式。

沈清澜却轻轻摇了摇头,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直接看向他深邃的眼眸深处。

“顾医生,我今天来,不是想聊我的梦,或者我的情绪。”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想跟你聊聊……我母亲。”

顾云深执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抬眼,表情是适当的凝重与疑惑:“哦?你想起什么新的细节了吗?”

“没有想起新的细节。”沈清澜直视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最细微的变化,“我只是反复在想你上次说过的一句话。”

“哪一句?”

“你说,”沈清澜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地重复,“‘原来从那个高度坠落,血会溅得那么远’。”

诊疗室里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夕阳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顾云深脸上的温和像是凝固的蜡像,没有任何崩裂的痕迹,但他眼底深处,那片常年平静无波的深潭,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丝什么。是惊诧?是警惕?还是……被冒犯了掌控权的不悦?

他沉默了两秒,才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冷静分析意味的语调开口:“我记得。那是我根据卷宗记录,向你描述一个客观事实,目的是为了帮你面对……”

“是吗?”沈清澜轻声打断他,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薄如蝉翼的冰刃,精准地切入了他话语的缝隙,“可卷宗记录,会详细描述血迹溅开的形状和距离吗?顾医生,您描述得……太身临其境了。”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锁住他,那双曾经盛满脆弱和依赖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就好像……你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看着一样。”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顾云深靠向椅背,姿态依旧优雅,但他放下记录本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他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惯常的温和与怜悯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下坚硬而冰冷的岩石。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沈清澜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搏动的声音。

然后,他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他整张脸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缓漫,却像带着倒钩的鞭子,抽在凝固的空气里。

“沈清澜,”他叫了她的全名,不再亲昵地称呼“清澜”,“你今天,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