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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流还在哗哗作响,指尖残留着苏婉晴传递U盘时那瞬间的、刺骨的寒意。沈清澜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再抬眼时,镜中那双眸子已沉静如古井,所有翻涌的惊涛骇浪都被完美地镇压在那片墨色的冰面之下。

“在。”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打扰后的慵懒,甚至还刻意让尾音沾染了点水汽浸润过的柔软。她指尖灵巧地将那枚冰冷的银色U盘塞进丝绒长裙贴身的内衬暗袋,确保它紧贴着肌肤,如同一个沉默而滚烫的秘密。随即,她弯腰,慢条斯理地关上水龙头,用湿润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微热的眼周,仿佛只是为了抚平那并不存在的疲惫。

门被拉开。

陆允辰就站在光影交织的走廊里,身后是隐约传来的悠扬乐声与衣香鬓影。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白色西装,灯光在他金丝眼镜的镜片上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唇边噙着那抹无可挑剔的、艺术品般的微笑。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无声地落在沈清澜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下半场快要开始了,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耽搁了这么久。”他语气温和,带着关切,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拂开她颊边一缕并不存在的碎发。

沈清澜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微微侧过头,抬手将那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动作流畅自然,避开了他的接触。她的指尖带着洗手后未完全擦干的微凉湿意。

“没什么,”她抬眸,对他展露一个清浅的、符合“沈家大小姐”身份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那片冰原未曾融化,“补了下妆而已。这里的灯光,太容易让人看出疲惫了,不是吗?”

她意有所指,目光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的审视。

陆允辰的手在空中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从容收回,插入西装裤袋。他笑容不变,甚至加深了些许:“怎么会?清澜你任何时候都光彩照人。”他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气息温热,带着某种亲昵的试探,“尤其是这身墨绿色,很衬你,像…暗夜里独自美丽的乔木,极具力量感。”

赞美依旧动听,语气依旧深情。若在以往,沈清澜或许会为这份“独一无二”的青睐而心跳失序。但此刻,苏婉晴那句“考核”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响。这看似深情的赞美,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评估她的“抗压性”与“精神稳定度”。

“陆少过奖了。”她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气,率先迈开步子,走向音乐厅的方向。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着与猎人之间的距离。

回到那个流光溢彩的牢笼。

下半场的乐曲更为激昂澎湃,小提琴的弦像要割裂空气。沈清澜端正地坐在陆允辰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停留在自己侧脸上的、那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她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投向舞台,脊背挺得笔直,唇角维持着优雅的弧度,如同一个最完美的、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

只有她自己知道,贴身处那枚U盘正散发着怎样灼人的温度,以及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如何因为愤怒和冰冷的清醒而剧烈搏动。

他知道堂弟星辰……他知道多少?他对星辰做了什么?或者,他打算做什么?“音乐会…是考核…”考核她是否还是一个合格的、可以被掌控的联姻对象?考核她这个“精神失常”的瓷娃娃,是否还能在巨大的压力下维持体面,不给他陆家丢脸?

那么,她就演给他看。

在一段乐章戛然而止,掌声雷动的间隙,她状似无意地轻轻“嘶”了一声,极细微地蹙了蹙眉,手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怎么了?”陆允辰的询问几乎是立刻响起,温柔至极。

“没什么,”她摇摇头,声音放得轻缓,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可能是刚才在洗手间用冷水冲了脸,有点着凉,头有些隐隐作痛。”她侧过脸,灯光下,面色显得有几分苍白,眼神里努力维持着镇定,却又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对自身状况的懊恼和无力。

这是她精心计算过的表演。一个完美的、稍有瑕疵的、需要被怜惜也需要被评估的“病人”。

陆允辰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沉吟,随即被更浓的关切覆盖。“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你用冷水。”他极其自然地脱下自己的白色西装外套,动作轻柔地披在她的肩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猎人的危险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披上吧,会好一点。”他的手掌在她肩上停留了片刻,力度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掌控意味。

沈清澜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不是因为温暖,而是因为这包裹着糖衣的审视。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冰冷锋芒,轻声说了句:“谢谢。”

外套的温暖是假的,关切是假的,连同这衣香鬓影、琴声悠扬的夜晚,都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考场。

而她,不会再交出错误的答卷。

音乐会在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后落下帷幕。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陆允辰优雅起身,向四周致意,随即向沈清澜伸出手,姿态无可挑剔。

她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任由他牵着,走向喧闹的、需要应酬的人群。他一路为她介绍着各路名流,言辞得体,照顾周全,完美扮演着温柔体贴的未婚夫角色。沈清澜配合地微笑、颔首、寒暄,所有的反应都控制在“得体”与“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之间。

直到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允辰,这位就是沈小姐吧?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坚强呢。”

沈清澜抬眸,看到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正用那种混合着怜悯、审视与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打量着她。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视线明里暗里地聚焦过来。

陆允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依旧温和:“王太太,清澜最近身体确实有些不适,需要静养。”

“哦,理解,理解。”王太太用手帕掩了掩唇,眼神却更加意味深长,“毕竟经历了那些事情……还能这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沈小姐的心理素质,真是让人佩服。”这话语看似同情,实则字字都在戳向“精神失常”的痛处。

若是从前,沈清澜或许会感到难堪、愤怒,甚至会失控。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位王太太,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唇角还噙着那一抹未曾褪去的、清浅的笑意。她没有急着辩解,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恼怒,那种过分的平静,反而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就在气氛微妙的凝滞时,沈清澜轻轻挽住了陆允辰的手臂,将身体的重心微妙地向他倚靠了一分,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允辰,我有点累了,头更疼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般的颤抖。

她将自己“病人”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直接将王太太那带着恶意的“关注”,转化为了对她“身体状况”的担忧。

陆允辰立刻低头看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沉难辨,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再抬头时,脸上依旧是完美的温和笑容,只是语气带上了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王太太见谅,清澜需要休息,我们先失陪了。”

他拥着沈清澜,从容地穿过那些或好奇或同情或审视的目光,走向出口。

坐进劳斯莱斯温暖的车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雪松香气,安静得只剩下彼此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陆允辰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侧过身,伸手,指尖轻轻拂过沈清澜的额角,将那缕她之前别到耳后的头发再次勾了下来,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今天辛苦你了。”他低语,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磁性,“面对那些不必要的关注……你做得很好。”

他的指尖温热,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沈清澜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一种毛骨悚然的警醒。这温柔,是最高明的麻醉剂。

她微微偏头,避开了他过于亲昵的触碰,目光投向车窗外流光溢彩却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

累了陪你演这场考核的戏。

陆允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勉强,收回手,优雅地发动了汽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下周末,顾医生约了复诊,我陪你一起去。”

不是询问,是通知。

沈清澜搭在膝上的手指猛然收紧,指尖陷入柔软的丝绒面料。顾云深。那个将她推向“精神失常”深渊的元凶之一。陆允辰此刻提起,是关怀,是提醒,还是……他与顾云深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悸,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苍白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依赖又带着点怯意的笑容:“好。有你在……我会安心一些。”

陆允辰凝视着她,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当然,”他声音低沉,带着某种承诺般的蛊惑,“我会一直在。”

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沈清澜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里,闭上眼睛,仿佛不堪疲惫般假寐。

掌心,却因为紧握而微微刺痛,那枚紧贴胸口的U盘,如同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冰冷而灼热。

考核结束了?不。

她的考核,才刚刚开始。而猎人与猎物的位置,从她握紧那枚U盘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翻转。

夜色浓稠,车厢内无声的博弈在温言软语下激烈交锋,而她,在黑暗中悄然睁开了那双清冽如寒星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