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轨迹终于改变了。
黎寒商把偏向自己的雨伞往贺兰时那边推了推，她踮起脚，拉开他沾到血的衣领，仔细检查。
他脖子上并没有伤口。
她发现自己手上也沾到血了，刚才她抱过他，低头一看，他腰腹间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
“你受伤了。”
贺兰时并不在意，用帕子给黎寒商擦手上的血：“没事，只是挨了一刀。”
还在流血。
黎寒商立马按住伤口：“先去医院。”
袁桐生被押进了警车，上车之前，他远远地看了黎寒商一眼，嘴角扬起，在笑。
他在挑衅。
……
袁桐生被带到了警局。
正式讯问之前，袁桐生先见了他的律师。
刑侦一队的队长，楚天祝，与他的同事姚立一同审讯。
“这个地下室是你的？”
袁桐生否认：“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他不慌不忙地回答：“我租了个临时画室，就在那个地下室隔壁。半个月前，我收到房东的消息，说我画室附近有怪异的声音传出来。我刚好今天有空，就过去看看。对了，”他补充，“我的手机里还有画室房东给我发的消息。”
很镇定。
说明心理素质一流。
楚天祝继续：“你在地下室看到了什么？”
“照片，鱼缸，各种刑具，化学药剂。”袁桐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斯斯文文，言行举止都很符合他艺术家的气质，“我想到了美人鱼案，刚想报警，贺兰时就出现了，然后他攻击我，放火烧我。”
“他为什么攻击你？”
袁桐生拿起桌上的杯子，淡定地喝水：“那你应该去问他。”
……
从讯问室出来，楚天祝立刻让同事去核实。
“去查查袁桐生说的画室。”
同事阿铭：“ok，这就去。”
今晚，整个刑侦一队全体都加班。
“楚队，房子的主人已经联系到了，人在外地。”黄文斌把查到的信息上报，“四个月前，房主在网上挂了出租消息，有人找到他，付了一笔钱，租了一年，包括地下室的使用权。但没有签合同，是现金结算，房主也没见过租客。”
黄文斌补充：“另外，渔村的监控半年前就坏了，一直没有上报维修。”
没有监控，侦查难度增加。
楚天祝让人去排查今晚经过渔村附近的车辆，看看有没有行车记录仪拍到可用的内容。
……
贺兰时去中医馆包扎伤口，当然，由两位刑警陪同一起，刑警就守在门口。
解西林是从被子里被叫出来的，清梦被扰，他板着一张性冷淡的俊脸。
“解医生，严重吗？”
黎寒商一路上担心得不行，寸步不离地跟着贺兰时。
“再深一点，就要进手术室。”给创面消毒完，解西林面无表情地跟贺兰时说：“我现在给你缝合。”
“简简。”贺兰时怕黎寒商看了会害怕，“你出去等我。”
她摇头，要留下来。
解西林开始缝合。
伤口不深，但很长，缝合过程黎寒商看得直皱眉头，却还是忍不住看。
“别看了。”贺兰时把她的脸转过去。
解西林主学中医，缝合技术一般。就是中医馆离得更近，贺兰时才来了这边。
“会留疤吗？”贺兰时问。
“会。”解西林没有感情地说，“介意的话，可以手术祛除。”
贺兰时转头问黎寒商：“介意吗？我的身体是你的。”
黎寒商眼角微微泛红，心疼贺兰时受的伤：“不介意。”
警局的车就在医馆外面等。
治疗结束后，贺兰时和黎寒商一起从中医馆出来。
“你先回家，我去一趟警局。”
黎寒商语气很坚持：“一起去。”
……
讯问室。
楚天祝也问了贺兰时，和袁桐生一样的问题：“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你会出现在渔村？”
“我跟踪了袁桐生。”
“为什么要跟踪他？”
“贺显芝怀疑他出轨，我帮她找证据。”
楚天祝是头一回和贺兰时打交道，但对大贺家的这位兰时先生早就有所耳闻。大贺家在澜城的地位很高，贺兰时的口碑也很好。
秋水为神玉作骨，是位皮相、骨相、气度都绝佳的清雅贵公子。
这样的天之骄子，确实没有理由杀人纵火。
“那你为什么要放火？”
贺兰时换了个坐姿，腿伸出去，后背靠着椅子，端正又有几分随性：“是袁桐生放的火。”
袁桐生说的是，是贺兰时放的火。
两人中，有一个人在说谎。
贺兰时说：“地下室里全是美人鱼案受害人的照片，袁桐生被我当场撞破，他想杀我灭口，想纵火毁掉案发现场的证据。”
隔壁房间与讯问室隔着一层单向的可视玻璃。
刑警问：“是真话吗？”
微表情的专家说：“微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要么是真话，要么是高手。
……
笔录做完了，楚天祝把贺兰时送出了讯问室。
“兰时先生，后面调查可能还需要你的配合。”
贺兰时颔首应允，问：“我可以走了吗？”
“慢走。”
黎寒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低着头，什么也没有做，安安静静地等贺兰时。
椅子上还放着饭盒，贺兰时让人送过来的，只是几乎没怎么动。
“简简。”
她立马抬头，看到贺兰时后，起身走向他：“可以走了吗？”她很担心他的伤，也有很多问题想私下问他。
“嗯。”
他们出了警局。
戚先生的车停在警局对面的路边。
上车后，贺兰时问黎寒商：“简简，你为什么会来渔村？”
“姚先生被人追尾，我打了个车，司机走错了路，车子又没油，就把我放在了渔村附近。”她简单说完，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你放的火吗？”
“是袁桐生放的火。”
上一世放火的是贺兰时。
“那个地下室里，有美人鱼案所有受害人的照片和作案工具，那里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车内没有开顶灯，贺兰时的目光也是沉沉暗色，“里面还有你的照片，你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凶手是袁桐生？”她向贺兰时确认。
“是他。”
“你怎么能确定？”
上一世，地下室里并没有能指认凶手的直接证据，当时的舆论说是贺兰时纵火烧掉了证据。黎寒商更愿意相信，是本来就没有直接证据。
袁桐生那么精明，不太可能在现场留下能直接指认他的东西。
“贺显芝应该是知情者，地下室的地址就是她告诉我的。”贺兰时没有隐瞒，“她说里面有惊喜等我。”
那套出轨抓奸的说辞是应付警察的，毕竟贺显芝要把自己摘出去。
“贺显芝为什么告诉你？”
“借刀杀人，报复袁桐生，也报复我。”贺兰时猜测，“她大概觉得，我会当场杀了袁桐生。”
袁桐生看黎寒商照片的眼神全是兴奋，像在看一幅即将完成的完美作品。
或许变态最能理解变态，贺兰时那一瞬间就确定了，袁桐生就是那只杀死美人鱼的恶鬼。
那一瞬间贺兰时也确实起了杀心。
袁桐生是个高智商犯罪，法律未必定得了他的罪，必须亲手杀死他，才能一劳永逸。
只是他的简简交代过了，不可以杀人。
“袁桐生会被拘留吗？”
“目前证据还不够，他的律师应该很快就会保他出来。”
和上一世一样，没有直接证据。
“放心。”贺兰时语气笃定，“他出不来。”
这时，有人敲响车窗，贺兰时把车玻璃降下去。
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兰时先生。”
曾申平，帝国最擅长刑事诉讼的律师，如果超常发挥，能把法官也送进去。
贺兰时委托他：“以故意杀人罪，起诉袁桐生，庭审之前，别让他有机会取保候审。”
曾申平点头，一定让“嫌犯”把牢底蹲穿。
贺兰时重新关上窗。
黎寒商这才问：“不是没有证据吗？”
贺兰时握着她的手，放在腰间的伤口上：“这个，就是证据。”
就算最后美人鱼案定不了罪也没关系，他可以给袁桐生再制造一个“故意杀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