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暝还是被冯之南带回去了，走之前，原本还想说他真的没看错，结果触及到苗裕和苗林夕的眼神，又立刻把嘴闭上了。
现在这种时候，看错了还是没看错，已经不重要了。
再多说下去，他就真要完了。
只不过想到那小女孩的天生怪力和那初中生的狐狸脸，冯暝还是抖了一下，以至于后来刷到郑桦的视频，看到出镜的胡邀姬时，差点被吓破了胆。
苗裕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多提什么给家主找不痛快，相比之下，他倒是挺好奇冯之南说的那个碎尸案是怎么回事。
冯之南进病房去教训冯暝的时候，他和苗廷封还在外面讨论了好一会儿。
因为大小姐也一直没有归家的缘故，所以两人一知道冯之南很早之前就没了女儿，且父女俩此生或许再难见面，心里就觉得不太舒服。
冯之南不一定是个很好的家主，也不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者，但作为父亲，女儿被拐离世这么多年，他能做到几十年来苦苦追凶，而不是再生一个替代女儿的孩子，就足以证明他的爱女之心。
这种事，要是能提供些帮助的话，他们都是很愿意的。
因为阵法场景设置的缘故，江鹤临调整了一下拍摄顺序，将苗朝颜最重要的那场杀青大戏挪到了今天来拍。
看到江鹤临严肃的模样，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因为江鹤临不止一次地指出，这几乎是全剧最重要的一场大戏。
这场戏要是拍不好，江鹤临估计能拉着所有人无数次的连环拍摄，直到拍出最满意的一个版本才行。
据说，这就是江鹤临的剧拍摄时间最漫长的原因之一。
被江鹤临的视线扫到，乔敏应激似的举起了手：“我会好好表现的！”
齐晔倏紧跟其后：“我也是！我会好好领悟剧本的！”
江鹤临：“……谁说你们了？”
岳鑫哲苦瓜脸地呜咽着：“不是说他们，那就是说我了？呜呜，江导，我也一定会努力的！相信我这一次吧。”
江鹤临：“……”
但是这次，江鹤临最不放心的人，居然变成了苗朝颜。
“你有把握吗？”
众人：“嗯？嗯？嗯？”
苗朝颜点头：“有。”
江鹤临有些怀疑，拉着她走远了些：“可是据我所知，那位萧前辈好像没有经历过这种为苍生赴死的事吧？十万年前的浩劫过后，世界趋于平和，也鲜少有规模极大的魔族动乱，你真有见过哪位前辈守卫苍生的画面吗？”
“实在不行，我临时给你找两部电视剧补补课吧，我记得郑桦之前演过一个类似的角色，演得很好，跟今天的这场杀青戏也挺适配的，你要不直接模仿她算了。”
“不用。”苗朝颜确切摇头，“我真见过，我家有留影石。”
江鹤临：“……”
他恭敬地弯腰一拱手：“世家果然底蕴丰厚，打扰了，是我冒昧了。”
苗朝颜：“……”
原来有留影石啊。
那东西能记录许多年前的画面，所以苗朝颜还真看过和今天这场完全适配的赴死戏份。
江鹤临也有些好奇。
他的年岁不高，过去的很多事情也都是听说而来的，大能修士为苍生赴死……到底会是一种何其震撼的场面呢？
很快，他就看到了苗朝颜一比一的完美复刻。
芦烬重伤垂死，蒲箩以身为盾挡下致命一击。
诸天神魔碾碎了人间最后的希望，那不染尘世的神明垂眸踏出神坛，素白的衣袖上也染了血色。
“寒霁！你确定要插手吗？”
她没有理会他们的问题，只想救下蒲箩和芦烬，但加注了所有神魔力量的伤害，已经不是简单的神力可以拯救的了。
寒霁怔愣了好一会儿，最终落了下来。
她站在那里沉默良久，久到江鹤临都差点喊了卡，然久见她后缓缓的，缓缓的，跪到泥里去拥抱那两个凡人。
江鹤临眼眸中爆发出热烈的光彩，双手死死握成了拳。
这不是他的设计，之前细节讨论的时候，也没有这一部分。但显然，苗朝颜现在的表演比他剧本设计的要更好。
那原本能湮灭一切的神力，此刻却连治愈两个凡人的伤口都做不到。
而神明俯身拥抱凡人的这个动作，是她基本上不可能做出来的动作，可偏偏放在这里却恰到好处。
当寒霁这位神明理解了生命和情感的重量，从一个迷茫探索的神，变成了一个理解并愿意为其牺牲的存在，那她就从神道——走向了人道。
这种神性的崩塌，成了全剧主旨真正的升华。
被这一段戏份惊艳到的不止江鹤临一人，就连此时此刻被镜头拍摄的其他‘神明’角色，也有不少人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因为在江鹤临的剧本中，他们作为神，就是高耸云端不可侵犯的。
神与人，从始至终就是不同的等级，神怎么会拥抱人呢？
但江鹤临没叫停，那就说明苗朝颜的演绎没有任何问题，于是众人就在震惊中，顺着她继续演下去了。
她的衣服上染了更多的血，踉跄着站起身时，神格也寸寸崩裂。
这下，众人的震惊就更不是假的了。
谁能告诉他们，苗朝颜身上为什么噼里啪啦的一阵闪光，真的会有碎裂声啊？
江鹤临满意地看着他们脸上的震惊。
找修士道友来演戏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就这种画面，根本就不需要后期补拍或是特效剪辑，苗朝颜一口气就能把他我要的效果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等剪辑完了，正片播出的时候，谁知道配角和群演脸上的震惊到底是因为什么？
“寒霁，顾念着往日情分，今日之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寒霁，共事一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寒霁，就为了这两个凡人，值得吗？”
寒霁的身上光芒大盛，神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但声音却响彻寰宇。
“多谢各位好意，但还是算了。”
“我觉得很值得，因为他们教会我……凡躯亦可撼天。”
许久之后，江鹤临终于喊了卡。然后，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不好意思，失态了。”
江鹤临点头笑了下，主动离开摄影棚去处理情绪。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随便乱走动了。
“我们是演的好还是不好啊？”
“江导没发火，那应该演的还不错吧？”
“卧槽，你们看到苗朝颜刚刚的演技了吗？她蹲下去抱他俩的时候，我下巴都要惊掉了。”
“我也是啊，江导强调了一万遍，我们这些神一定要尽可能保持目中无人的状态，连被凡人触碰到衣角都要觉得厌烦，没想到她居然去抱他俩了。”
“但是意外的很和谐啊。”
“对啊，所以我才惊呆了嘛。”
“我刚刚其实也可想哭了，但是想到自己还在角色里，生生憋住了。”
“所以江导是被感动哭了？”
“可能？”
“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江导情绪失控的样子呢。”
“……”
演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苗林夕犹豫片刻，还是担忧地跟了过去。
江鹤临坐在外面抹眼泪，苗林夕小心翼翼地往他旁边凑了凑。
“咋啦？是我们家主演的不好吗？江鹤临，没关系的，你别乱听外面的谣言，说我们家动不动就发疯什么的，我们真的能接受正常的批评。”
“所以，如果真的是我们家主刚刚演的不够好，你可以实话实说的，没必要因为咱们之间互相熟悉了，就不好意思指出我们家主的错误。”
江鹤临笑着摇头：“不是，演的很好，我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