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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头毒辣,保安亭的空调「嗡嗡」作响,却仍压不住外头蒸腾的热浪。

烛明值完早高峰,岗亭里只剩车流远去后的安静。咖啡杯见底,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把帽檐往下一压,整个人陷进旋转椅的软垫里。

“眯五分钟。”他嘟囔一句,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冷气拂面,呼吸声逐渐拉长。

。。。。。。

黑暗自脚底升起,像一条无声流淌的河。

烛明再睁眼,四周已是一片幽暗的地下世界。

他成了「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粗布衣、牛皮腰带、绑腿、鹿皮软靴,腰间挂着短镐与火折;背上竹篓里,罗盘、糯米、黑驴蹄子叮当作响。

盗墓贼的身份,就这么粗暴地塞进他的意识。

前方,一条倾斜的甬道深不见底。

甬道壁面由整块青灰色的石砖垒砌,砖缝里渗出冰冷水珠,落在脖颈,激得人直打寒颤。

空气里漂浮着陈年的土腥味和淡淡的檀香,似乎某段被遗忘的祭祀仪式仍在暗中进行。

他举着火折子,火光在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影子们被拉得细长,像一排排扭曲的陪葬人偶。

甬道尽头,一扇被铜钉封死的石门半掩着,门楣上浮雕着凤冠霞帔的女子,眉目低垂,唇角却勾起诡异弧度。

烛明——或者说此刻的「盗墓贼」——抬手推开了门。

「吱呀——」

门轴发出一声迟滞的叹息,仿佛在哀悼闯入者的无知。

墓室呈八角形,穹顶绘着褪色的星象图,北斗七星被人为凿去,留下七个黑洞洞的缺口,像被挖掉眼珠的眼眶。

四壁凿有壁龛,龛内石俑或跪或立,皆披大红色袍服,面庞却一律空白,没有五官,只留着光滑的青石面。

地面铺着整块的血玉砖,砖内纹理如血管般蜿蜒,踩上去,竟有细微的脉动感。

最中央,是一座石台,石台之上,一具阴沉木棺静静地躺着。

棺头雕凤,棺尾雕龙,龙凤皆张着嘴,似在无声嘶吼。

棺盖缝隙处,被朱砂封得严严实实,却仍有暗红色的液体从缝里渗出,一滴、两滴,落在血玉砖上,发出「嗒嗒」轻响,像某种倒计时。

烛明喉头发紧,但盗墓贼的本能驱使他上前。

短镐撬入棺盖缝隙,用力一撬——

「砰!」

封棺朱砂崩裂,一股陈腐而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棺内,没有期待中的金珠玉璧、青铜礼器,只有一具女尸。

女尸着血红嫁衣,衣料丝滑如新,金线绣出的凤凰在火光下闪耀着妖冶的光。

她肤色青白,几近透明,能看清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

十指交叠于腹,指甲却长得惊人,像十片薄刃,泛着冷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胸口压着的一面铜镜——

镜框紫铜,雕着缠枝蔷薇,与现实中烛明所得的那面一模一样。

镜面却漆黑如墨,照不出人影,只映出一团旋转的深红雾气。

盗墓贼的贪婪战胜了恐惧。

他俯身,指尖探向铜镜。

就在皮肤即将触到冰凉的金属时——

女尸的眼皮猛地睁开!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诡异的青白。

眼白之下,血线如蛛网般蔓延,瞬间布满整个眼球。

「咔哒——」

女尸的下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张开,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没有舌头,没有牙齿,只有一面小小的铜镜嵌在喉咙深处,镜面同样旋转着深红雾气。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自镜中爆发,像漩涡。

盗墓贼的身体被猛地拉低,手指、手腕、手臂,一寸寸没入那片深红。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倒流,皮肤在龟裂,骨髓在沸腾。

女尸的嫁衣无风自动,血色衣摆化作无数条纤细的红线,蛇一般缠上他的脖子。

「郎君,既来,便留吧。」

声音不是从女尸口中发出,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地底、从穹顶星图的黑洞里,层层叠叠地涌来。

红线骤然收紧。

盗墓贼的瞳孔放大,最后一幕,是铜镜深处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那张脸迅速干瘪、凹陷,最终化作一张薄薄的纸人,被吸入镜中,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