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失控了。
“你说谁无能？！”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音量，嘶吼起来，“你再说一遍！！”
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之前那副卑微讨好的姿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羞辱到极致后，破罐子破摔式的疯狂。
“我为了你，在外面当牛做马，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我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就为了多签几个单子，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呢？你每天除了逛街做美容，还会干什么？你现在反过来骂我无能？！”
他一步步逼近女人，女人被他身上暴戾的气息吓得连连后退，脸上的高傲瞬间瓦解，变成了惊恐。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别乱来！”
“我乱来？”男人凄厉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好啊！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无能！”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力量大到女人发出一声痛呼。他另一只手粗暴地夺过她怀里的名牌包，狠狠掼在地上，然后用脚疯狂地踩踏。
“你不是喜欢包吗？啊？！我给你买！我让你背！”
那只价值不菲的包，在男人的脚下迅速变形、开裂。金属搭扣被踩得迸飞出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最终，两个保安冲了过来，强行将已经状若疯癫的男人拉开。女人则瘫坐在地上，看着被踩得稀烂的包，放声大哭。
一场闹剧，狼狈收场。
烛明默默地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他靠回椅背，抬头看着夜空中那轮模糊的月亮。
城市的霓虹，将月光都染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颜色。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另一个方向。
很快，第二幕戏，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上演。
这次的主角，换成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温顺，甚至有些懦弱的女人。
她提着两大袋东西，显然是刚采购完家庭用品
。她的丈夫，一个身材高大、肌肉线条分明的男人，正靠在一辆改装过的机车旁，一边抽烟，一边和几个同样打扮得流里流气的朋友吹牛。
女人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阿健，东西买好了，我们回家吧。”
男人头也没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先回去，我跟兄弟们再聊会儿。”
“可是，宝宝一个人在家，而且明天你不是还要上班吗……”女人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祈求。
“啰嗦什么！”男人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让你先回去就先回去，哪来那么多废话！烦不烦？”
他的朋友们发出一阵哄笑。
“健哥，你这家庭地位，杠杠的啊！”
“就是，嫂子管太严可不行。”
男人似乎很享受这种“吹捧”，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重新转向他的朋友，吹嘘起自己最近又换了什么新的改装件。
女人站在他身后，被那一声呵斥钉在原地。
她的头垂得很低，长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单。
她就那样站着，提着两个沉重的袋子，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烛明看着她。
他看到，女人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她是在哭吗？还是在愤怒？
几分钟后，女人的手机亮了一下。
她像是被惊醒一般，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背对着男人，用身体挡住屏幕。
女人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直起腰。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的、程式化的微笑。
她走到男人身边，将其中一个比较轻的袋子放在他脚边。
“那我先回去了，你少喝点酒，早点回来。这个是给你和朋友们买的饮料。”
她的声音，柔顺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男人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是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女人转身离开，步伐不快。
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了广场的另一个出口，跟另一个年轻男人离开了。
男人和他的朋友们，依旧在高谈阔论。
烛明靠在长椅上，忽然感觉有些冷。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
想到了他和悦伶伊之间掺杂着利益的复杂关系。
想到了他和叶温柔之间那层暧昧不明的窗户纸。
甚至想到了公司里，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董事长和董事会。
各个部门总监之间的明争暗斗。
这些关系，哪一个不是充满了裂痕？哪一个不是建立在脆弱的利益之上？
所以说嘛，这个世界缺乏足够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