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靖王府前院一处布置得典雅而不失威严的厢房内，林墨“亲切”地接见了苏婉娘母子。
与昨日在正堂的凝重不同，今日的林墨换上了一身较为温和的杏子黄如意云纹襦裙，发髻简单，只簪一支珍珠步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未来主母的端庄与一丝对“可能存在的庶子”的“关切”。
她命人准备了茶点和适合孩童玩耍的九连环等物，气氛营造得十分“和谐”。
苏婉娘显然没料到会是这般场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紧紧拉着孩子的手。
那孩子沈念玦（暂且这么称呼）倒是被精致的点心吸引，偷偷拿了一块小口吃着。
“苏姑娘不必紧张。”林墨笑容温婉，语气柔和，“你既带着孩子寻来，无论真假，总是关乎王爷血脉，关乎这孩子的前程，王府断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只是，皇室血脉，非同小可，需得谨慎确认，记录在案，方能录入宗谱，给予名分和应有的待遇。今日请你过来，便是想详细了解些情况，做个登记，你看可好？”
她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表明了重视，又点明了规矩，让人挑不出错处。
苏婉娘怯怯地点了点头：“但凭王妃娘娘做主。”
林墨使了个眼色，侍立一旁的春桃立刻将一份事先准备好的、格式工整的“登记表”和笔墨放在苏婉娘面前的茶几上。
那表格的样式，自然是林墨按照现代简历和信息表的思路设计的，在这个时代看来，格外新奇且……正式。
“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林墨拿起自己那份空白表格和炭笔，脸上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首先，是苏姑娘你的基本信息。请问你的籍贯是？具体到州县村镇为宜，方便日后核实与关照你的家人。”
苏婉娘似乎松了口气，这个问题不难，她低声答道：“民女祖籍杭州府，钱塘县，苏家镇人士。”
“嗯，杭州府钱塘县苏家镇。”
林墨一边重复，一边在表格上工整记录，“家中还有何人？父母以何营生？”
“家父……早逝，家母做些绣活补贴家用。还有一个兄长，在镇上开了间小茶馆。”
苏婉娘对答如流。
林墨点点头，继续问道：“请问你是何时、何地，与王爷相识的？”
问题开始进入关键区域。
苏婉娘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回答：“是五年前，清明前后，在杭州西湖畔……一艘画舫之上。”
“清明前后？”
林墨笔下不停，语气依旧温和，“具体是哪一日呢？清明前，还是清明后？当时是白天还是晚上？画舫是什么模样？可有名号？当时除了你和王爷，还有何人在场？”
这一连串细致到近乎苛刻的问题，让苏婉娘微微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才嗫嚅道：“时日久远……民女，民女记不太清了，大约是……清明后两三日吧……是晚上，画舫……很华丽，但没有注意名号……当时，当时只有王爷与民女二人……”
“只有二人？”
林墨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王爷身份尊贵，出行岂会无随从护卫？苏姑娘再仔细想想，当时画舫上，可有侍卫、船工、或者……伺候的丫鬟？”
苏婉娘被她看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手指绞着衣角：“……或许，或许有吧，民女当时心中慌乱，未曾留意……”
林墨在心中默默记下第一个疑点：细节模糊，回避关键人证。
她不动声色，继续微笑：“无妨，慢慢想。那我们换个问题，你与王爷分别后，是如何发现身孕的？在何处生产？接生婆是谁？这些总要记录清楚，日后若确认了孩子身份，这些都要载入宗卷的。”
苏婉娘额角似乎沁出了细微的汗珠，这些问题显然超出了她事先准备的范畴，她只能含糊道：“是……是后来月信未至，找了郎中诊脉才知的……在……在镇上的家中生产，接生婆是镇上的王婆婆……”
“王婆婆？”林墨追问，“全名是？如今可还健在？住在苏家镇何处？”
“叫……叫王桂花……如今，如今怕是已不在了吧……”苏婉娘声音越来越低。
林墨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逐渐凌乱的呼吸，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和煦如春风。
她知道，这张看似温和的“登记表”，正在一点点地勒紧对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