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演武场的沙地上还留着十个人练习时踩出的脚印。宋拾薪站在中间，手里握着紫电剑，剑还没收进剑鞘，剑身还有点温热。他看了看队员们，见没人受伤，肩膀才放松了一点。
这时，老槐树的叶子动了一下。
一个人已经站在沙盘边上，黑袍拖地，帽子遮住脸，只露出一截灰白的胡子。风没吹，他的衣角却轻轻飘着，像是被什么托着站住的。
宋拾薪手一紧，剑柄贴进掌心，低声喝道：“谁？”
其他九人立刻反应。林若溪指尖冒火，一张火球符夹在指间；刘文涛举盾上前半步，四象盾微微震动，泛起金光；李明光和蒋欣迅速分开站位，钱学义悄悄放下三枚地刺符，傅龙腾把长枪斜插地面，陈昭掌心发热，周砚和赵沉舟一左一右，封住退路。
那人不动，也不说话，就看着宋拾薪。
宋拾薪用神识探过去，像撞进一团浓雾，什么都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完全被藏住了，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他皱了皱眉，抬手让队友列阵戒备，自己慢慢往前走，停在离那人三丈远的地方。
“你是谁？”他问。
黑袍人抬起右手，袖子里滑出一块青铜令牌，悬在空中。那牌子很小，很旧，花纹模糊，还没看清就被收回去了。
“有人让我来的。”声音沙哑，“来帮你们准备比赛。”
宋拾薪脸色不变：“谁让你来的？有什么证明？”
那人轻笑一声：“你见过两界珠，就知道我不是骗人。”
宋拾薪瞳孔一缩。
丹田里的莫邪剑轻轻颤了一下，又被他压下去。他不自觉摸了摸小腹，眼神冷了下来。
这个人居然知道他最秘密的事。
他没动，也没让队员动手。现在情况不明，打起来只会暴露底牌。他盯着黑袍人，一字一句地说：“你说你知道我们的一切？昨天练了什么，有几个人，淘汰规则——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青鸾学院选了十一人，你带十人练五行联动阵型。昨晚第四轮闭眼走位，脚步合拍率是百分之八十七。”黑袍人语气平静，“陈昭经脉有问题，要用导引符调理；周砚喜欢抢攻，三次违规被罚；赵沉舟出手太急，三次模拟成绩作废。我说得对不对？”
大家神色各异。陈昭皱眉，周砚冷笑，赵沉舟握紧剑，林若溪小声对刘文涛说：“他说的一点没错。”
宋拾薪心里警觉起来。
这个人不仅知道训练内容，连内部调整都清楚。如果不是有人泄密，就是背后有大势力在盯着他们。
“你知道我们的事，但我们不知道你是谁。”宋拾薪语气冷静，“光说一句‘别人让我来的’，就想进我们的训练场？”
黑袍人叹了口气：“信不信由你。你要赶我走，我现在就走。但有一件事——”他顿了顿，“你们要面对的，不只是选拔赛。”
宋拾薪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净世会已经在暗中布局，军方查不到的信号，正连向旧电讯塔。”黑袍人缓缓说，“你妹妹的名字，也在那份名单上。”
宋拾薪呼吸一僵。
他记得那天晚上玉简震动，血痕浮现，戊七号印记出现残缺符文。他一直怀疑有人盯上了拾荟，但找不到证据。眼前这人，竟然也知道？
“你到底是谁？”他声音低了些。
“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带来你们需要的东西。”黑袍人没回答，从怀里拿出一缕淡淡的檀香，放在沙盘角落。香味不冒烟，也不扩散，就浮在那里，像一层看不见的墙。
宋拾薪发现自己的神识穿不过那缕香。
“你可以留下。”他终于开口，声音冷静，“但不能插手训练。想教我们，得先通过考验。”
黑袍人轻笑：“考验？好。”
话音刚落，身影就像墨水化开一样变淡，脚先消失，接着是身体，最后头也没了。连那缕檀香也跟着散掉，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只剩沙盘边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手指在地上画出的一条直线。
宋拾薪站着没动。
陈昭走过来：“哥，这人来历不明，凭什么让他留下？”
“他说的每一条都是真的。”周砚靠在柱子边冷笑，“可正因为太准了，才吓人。”
赵沉舟沉默一会儿，低声说：“他提到了你妹妹。”
林若溪看着宋拾薪的背影：“他要是真想动手，刚才就能做。但他没有。”
宋拾薪慢慢把紫电剑收回剑鞘。
他转过身，对大家说：“今晚加派人手值班。林若溪、刘文涛、赵沉舟轮流守，每两个时辰换一次。训练场不能没人。”
“是！”九人齐声应下。
队伍解散后，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明光扶着钱学义往宿舍走，蒋欣回头看了眼，傅龙腾扛着枪走在最后。陈昭临走前又看了沙盘一眼，才离开。
风吹起来，吹乱了沙地上的脚印。
宋拾薪还站在老槐树下，望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他手里捏着一张空白符纸，指尖用力，纸角卷了起来。脑子里反复想着三个字——
两界珠。
他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这个人能说出“两界珠”，说明早就盯上他了。“受人所托”这四个字，也很可疑。到底是谁托他的？军方？钟瑶背后的势力？还是……那个曾在梦里对他说话的存在？
他低头看沙盘。
那道划痕笔直延伸，尽头正指向北方——正是旧电讯塔的位置。
他突然想起马琰昏迷前说过的话：“门在等你。”
天越来越黑，训练场恢复安静。
宋拾薪站着，一动不动。
远处，槐树叶子轻轻晃了一下，一片枯叶落下，碰了下他的肩，然后掉进沙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