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草人出现的无声无息,像是凭空生长在石板上,三根幽蓝细针泛着不祥的光,阴冷诡异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石碑散发的古老道韵。
虎真和白辰几乎是背靠背瞬间进入战斗姿态,纯阳真气和凌厉剑意同时升腾,将这狭小静室映照得一半金辉一半青寒。两人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静室的每一个角落,神识更是如同无形的触手,细致地探查着每一寸墙壁和地面。
没有人。
那个神秘的黑袍人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这个散发着浓郁恶意和诅咒气息的草偶,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和警告。
“装神弄鬼!”白辰冷哼一声,剑尖微挑,一道凝练的青色剑气便如毒蛇出洞,精准地射向那黑色草人。以他剑气的锋锐,足以将这邪物绞成碎片。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足以切开精金的剑气,在距离草人尚有半尺距离时,竟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了,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不,并非完全无声,静室内似乎回荡起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幽冥的嗤笑。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虎真沉声道:“不对劲,这静室有古怪。”他尝试挥拳,一股纯阳拳罡轰向石门,结果同样如此。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力,在触及石门表面时,如同打在了最坚韧的棉花上,所有力量被瞬间吸收、化解,石门纹丝不动,连点灰尘都没震下来。
白辰不信邪,身形一闪,剑光如瀑,直接斩向墙壁。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脆响,火星四溅,但那温润的玉石墙壁上,连一道白痕都没留下。所有的攻击能量,仿佛都被这间静室本身吸收了。
“攻击无效?”白辰收剑,眉头紧锁,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凝重。他行走四方,见过不少诡异禁制,但如此彻底消弭一切攻击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虎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再尝试攻击,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静室中央那块黑色的石碑。蒲团,石碑,玄奥的刻字……还有那突然出现、无法被摧毁的诅咒草人。
“阴阳轮转,造化自生。纯阳为引,玄阴为凭。叩问本心,可见真灵。”他低声再次念诵石碑上的文字,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这静室禁止一切外在的武力争斗,所谓的‘考验’,必须按照它的‘规则’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蒲团上。“叩问本心……或许,关键在这里。”
就在这时,那一直安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草人,突然有了变化!
草人身上那三根幽蓝细针,毫无征兆地同时闪烁了一下。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寒刺骨的力量骤然扩散开来,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侵神魂!
虎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如同被一柄冰锥狠狠刺入识海,眼前猛地一黑,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涌上心头。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纯阳真气运行陡然变得滞涩起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枷锁束缚,运转不灵。
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纯阳真气本能地护住灵台,金光在体表明灭不定,抵抗着那股诡异的诅咒之力。
旁边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虎真侧头看去,只见白辰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持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修剑道,意志如钢,神魂坚韧,但似乎对这种直接针对神魂的诅咒之力抵抗能力反而更差?不,不对……虎真敏锐地察觉到,白辰周身那原本凌厉无匹的剑意,此刻竟显得有些涣散、躁动不安,仿佛他自身的剑意与那诅咒之力产生了某种不好的共鸣。
“这鬼东西……在侵蚀我们的神魂和法力!”虎真咬牙道,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这诅咒无形无质,无法用武力驱散,偏偏在这禁止武力的静室里,简直是无解的死局!
白辰没有回答,他紧闭双眼,身体微微佝偻,似乎在全力运转某种心法抵抗。但他额角的冷汗和越发苍白的脸色,显示他的情况并不乐观。那诅咒之力,似乎对他有额外的“关照”。
不能坐以待毙!
虎真强忍着识海中的刺痛和法力的凝滞,艰难地迈开步子,朝着中央的那个蒲团走去。既然攻击无效,出路或许就在这石碑所示的“规则”之中。
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那股无形的诅咒力量如同粘稠的泥沼,阻碍着他的行动,侵蚀着他的意志。他体内的纯阳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仅仅是为了维持基本的清醒和行动。
短短几步距离,走得异常艰难。
终于,他来到了蒲团前。没有再犹豫,他直接盘膝坐了上去。
就在他坐上蒲团的瞬间——
周遭的景象猛地扭曲、变幻!石室、石碑、白辰、草人……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尽的虚空,上下左右皆是混沌。而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两个模糊的光影。
一个光影,呈现出温暖、明亮的纯阳气息,隐约能感觉到虎啸山林、妖气纵横的意象,那是他自身道路的显化。
而另一个光影,则阴冷、晦暗,带着死亡与凋零的气息,与那黑色草人散发的诅咒之力同源!
这两个光影缓缓旋转,彼此排斥,又隐隐相互吸引,构成一个极不稳定的平衡。与此同时,一个宏大而漠然的声音,直接在他心神中响起:
【阴阳失衡,外邪入侵。】
【以尔之道,镇尔之厄。】
【平衡存续,方见真途。】
虎真瞬间明悟了这“规则”!
这静室,这石碑,并非要传授什么具体功法,而是在模拟一种“状态”——他自身纯阳之道与外界入侵的“阴邪”诅咒之力相互抗衡的状态!蒲团的作用,是放大这种感知,并将这种内在的对抗具象化。
他不能依靠蛮力去驱散诅咒,而是必须在这内在的“战场”上,运用自身对“纯阳之道”的理解和掌控,去平衡、去化解、乃至去“镇封”那代表诅咒的阴邪之力!
唯有在自身内部达到某种平衡,或者成功“镇厄”,才能通过考验,摆脱这绝境!
这考验的,是修为,是悟性,更是心性与对大道的理解深度!
虎真收敛所有杂念,心神彻底沉入那片内在的虚空。他不再试图“消灭”那阴邪光影,而是开始引导自身纯阳光影的力量,如同编织一张大网,又如同构筑一道堤坝,去围困、去消磨、去转化那不断侵蚀而来的阴冷……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体表的金光不再明灭不定,而是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被诅咒之力压制着范围,却不再后退。识海中的刺痛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丝。
然而,就在虎真初步稳住阵脚,开始尝试理解并应对这内在的“规则”时,静室现实之中,异变再起!
一直强撑着抵抗诅咒的白辰,身体猛地一颤,“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那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暗色。他周身的剑意如同失控的野马,剧烈波动,甚至开始反过来冲击他自身的心脉!
他的剑道至刚至阳,本就缺乏柔韧与包容,在这专门侵蚀神魂、引发内在失衡的诅咒之力作用下,竟隐隐有走火入魔、自我崩毁的迹象!
他踉跄一步,单膝跪地,以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抬头看向依旧在蒲团上闭目抵抗的虎真,又看了一眼那散发着幽光的诅咒草人,冰冷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近乎绝望的戾气。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死死抠进了地面的石板缝隙,指节发白。
规则的限制下,武力无效,诅咒缠身,道基动摇……出路,究竟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