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之子宋瑞的那场闹剧，尘埃落定后。
余波荡漾开来，整个神凰城都为之一清。
街头巷尾的茶楼酒肆，人们又有了新的八卦谈资，各种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在城中发酵。
“听说了吗？英国公儿子，当天被打了个半死，连伤都没治利索，第二天就主动送去北境了！”
“啧啧，那可是宋家的独苗公子啊，说送走就送走了。”
“你没听说吗？那家伙是出门没看黄历，撞正铁板了！武神老爷这次娶的，就是那天在东市被调戏的那个‘侍女’！”
“真的假的？传陛下赐婚的道玄派侠女吗？怎么就成侍女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贵人玩的花样，咱们哪看得懂！”
“就是，你看那些送贺礼的，这些天把朱雀大街都要堵得水泄不通，比上次娶银枪少将那会儿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二月二十五，距离大婚仅余三日。
整个吴国公府，张灯结彩，红绸飞舞，一派喜气洋洋。
府门前车水马龙，总算有机会光明正大前来送礼拜会的官员勋贵络绎不绝。
镇国公李崇岳换了一身锦袍，红光满面地招待着。
“哈哈哈！秦尚书，里面请！”
“李公爷！恭喜恭喜啊！”
“虎父无犬子，国公爷真是好福气啊！”
“我这儿子，也就这点出息了！哈哈哈！”
整个前厅的宾客看向李崇岳的表情，敬畏与探究之余，更有按捺不住的羡慕嫉妒。
……
前院热闹喧嚣，后院忙碌却也井井有条。
小红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廊下，正指挥着两个小丫鬟挂刚领来的大红绸缎。
“哎，你们俩小心点，这可是江南织造局新贡的‘火浣纱’，薄如蝉翼，挂一下就完了！”
她叉着腰，颇有几分管事大丫鬟的威势。
顾清阑正安静地坐在旁边，神情专注。
她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大团散开的红绳，曾经只会握剑的素手，此刻些笨拙却异常认真地编织着同心结。
“小双，你仔细看。”
忙里得闲的小红凑过来，拿起另一根红绳，手指翻飞，“这里，要先穿过来，再绕三圈，然后从这个孔里拉出去，要拉紧，但又不能太用力，不然就成了死结。”
“看清楚了吗？”
“嗯！”
顾清阑轻轻点头，然后重新拿过一条红绳，从头开始。
她穿着普通的侍女服，长发用一根布带随意束起，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没有了昔日的孤高与迷茫，只剩下沉稳和专注。
不远处的东院正房，一道身影静静伫立在窗户边。
顾无双看着女儿的侧脸，和她指尖的红绳，心中五味杂陈。
有心疼，也有欣慰。
“无双姐姐，在看什么？”
李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清阑真变了。”
顾无双的语气中尽是惊奇和感叹，“奕弟，没想到你真能做到。”
“小事一桩罢了。”
李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了那个专注的身影上。“不需要讲道理说教，亲身体会过，自然就懂了。”
顾无双看着已经逐渐编织出同心结雏形的女儿，“我……还是不知道，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
“无双姐姐，别着急。”
李奕将她揽入怀中，温和地宽慰道，
“等我们解决了天人这个心腹大患，会有大把的时间，让你从头开始学习，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好……”
顾无双听懂了李奕话语中的意思，脸颊微红，不轻不重地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依靠在温暖的怀里，点了点头。
最近这些天，李奕凭着之前与女帝谈好的条件，多次进入皇宫秘典阁。
在朱凰的亲自陪同下，将里面已初步整理好的，所有关于“天人”的记载读完。
这里面，内容多零散而隐晦，甚至不少前后矛盾。
但经过他几日的整理拼凑，加上之前的了解，逐渐形成了一幅越来越完整的关于“天人”的拼图。
只待接下来北上黄金草原，再闯通天塔来验证。
两人接下来又温存着聊了一会。
“老爷。”
管家玉弦的声音在敲门后，从外面传了过来。
“何事？”
“黄掌令使亲自过来了，送陛下赏赐的贺礼。”
“知道了！”
李奕挑了挑眉，与顾无双对视一眼，一同走向会客厅。
到了地方，简单寒暄两句后。
黄婉儿展开礼单，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前厅——
“……陛下特赐，东海明珠百斛，北地貂裘千张，天山雪莲一对，千年血珊瑚一座……”
长长的礼单念了足足一刻钟。
她每念出一件，周围的宾客便发出一阵羡慕的惊呼。
这些赏赐之贵重，本朝从未有过先例。
“谢陛下厚赐！臣，铭感五内！”
李奕拱手为礼，从黄婉儿手中接过了礼单。
“下官公务繁忙，这就不躲叨扰了。”
黄婉儿完成任务后，就告辞离开。
“好，黄学士请便。”
李奕以礼相送。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铺满红毯的廊道上。
“吴国公，此次婚礼，多半会留名史书，下官真是羡慕又嫉妒。”
黄婉儿突然眉眼弯弯，压低声量，吐气如兰。
“喜欢？那就找一个合适的嫁了呗！”
李奕眉头一挑，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以黄学士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和自身的才貌，这世间青年才俊，任你挑选，届时陛下的赏赐，多半不会比今日差。”
“可惜呀！”
黄婉儿幽幽一叹，美眸中水波流转，状似无意地说道：
“要是这世上，还有能及得上吴国公您一半风采的伟男子，婉儿……也不是不能将就一下……”
“哈哈！黄学士真会开玩笑。”
此时刚好到了正门口，李奕笑着拱拱手道，“本公就送到这里了，您慢走。”
黄婉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言，嫣然一笑后，转身登上了车驾。
李奕目送着车队远去，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
作为女帝的头号心腹，黄婉儿本身能力万里挑一，所有说出的话语，在李奕的天赋判定中都是真假混杂。
他现在可没闲心去招惹这难缠的女人，哪怕这位品貌俱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