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建坐在阳台的简易实验台前,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悬停许久,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仿佛都在嘲笑他的失败。
培养箱里的恒温指示灯规律地闪烁着,映得他眼底一片疲惫——那头注射了第二次长生疫苗的猪死了,这个消息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重新审视着屏幕上的疫苗配方。
第一次实验的猪存活八年,生长缓慢却健康;第二次加大剂量后反而三天毙命,问题到底出在剂量把控,还是配方中的活性因子冲突?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马妮娅”三个字跳进眼帘。许光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他指尖顿了顿,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娅娅,这么晚还没睡?”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实验失败后的沙哑。
“睡不着嘛,”电话那头传来马妮娅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撒娇意味,“难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人家想你了呀。”
许光建被她的语气逗得嘴角微扬,心里的阴霾散了些:“呵呵,其实我也在想你。”
“骗人!”马妮娅立刻拆穿他,声音里带着点小委屈,“想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肯定是在忙你的实验,把我忘了。”
“真没忘,”许光建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色解释道,“怕你实验室忙,不敢打扰。”
“借口!”马妮娅轻哼一声,语气却软了下来,“我再忙也会接你电话的。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听你声音怪怪的。”
许光建沉默片刻,还是把心事说了出来:“我爸刚打电话,说那头注射第二次长生疫苗的猪……死了。”
“死了一头猪而已呀,”马妮娅的声音轻松了些,“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吓我一跳。”
“可这意味着我的疫苗研究又失败了。”许光建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第一次实验的猪活了八年,我以为加大剂量能增强效果,没想到反而加速了死亡。”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马妮娅温柔的声音:“别灰心呀,实验失败很正常的。我妈妈研究长生疫苗二十多年,失败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呢。”
许光建心里一动——他差点忘了,马妮娅的妈妈马伊娜也是研究长生疫苗的。
前世他还是刘昌友时,就知道马伊娜专注于中西医结合研究,当年分别时,她还说过“这代研究不成,就让下一代继续”的话。那时她希望刘昌友从中医角度突破,将来两人的研究能互补融合。
“你妈妈的研究现在怎么样了?”许光建忍不住追问,眼里燃起一丝期待。
“一直没放弃过,”马妮娅的声音低沉了些,“特别是我爸爸去世后,她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研究上了,说是要带着爸爸的遗愿继续下去。”
许光建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忽然很想知道马伊娜的研究进展。
他看了眼日历,明天是周末,便提议道:“明天下午我没班,我们出来见一面吧?正好我想问问你妈妈的研究情况,说不定我们能互相借鉴。”
“好呀!”马妮娅立刻雀跃起来,“那就明天下午三点,天京河边的垂柳道见?那里人少安静,适合聊天。”
挂了电话,许光建重新坐回实验台前,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沉重了。
或许马伊娜的研究能给他启发,毕竟二十多年的坚持,总会有些宝贵的经验。他关掉电脑,决定先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好好聊聊。
第二天下午,天京河边的垂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金色的阳光透过柳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许光建提前十分钟到达约定地点,看见马妮娅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河边的石凳旁,扎着高高的马尾,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像只轻盈的蝴蝶。
“光建哥!”马妮娅看到他,立刻笑着挥手,眼睛弯成了月牙。
“等很久了?”许光建快步走过去,注意到她手里拎着个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刚到。”马妮娅拍了拍石凳,“坐吧,这里风大,要不要去那边的亭子?”
“不用,这里挺好的。”许光建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你妈妈的研究……方便说说吗?”
马妮娅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连衣裙的衣角:“妈妈最早是用牛犊做实验的,二十年前就开始了。”
“牛犊?效果怎么样?”许光建追问,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
“前十年都挺好的,”马妮娅望着河面,声音轻了些,“那只牛犊长得比普通牛慢,但特别健康,毛发一直油亮油亮的。
妈妈说剂量太轻,只能延缓生长,不能真正阻止衰老,就加大了剂量。”
许光建的心提了起来,这和他的实验轨迹惊人地相似:“加大剂量后呢?”
“半个月就死了。”马妮娅的声音带着惋惜,“妈妈解剖后发现,牛犊的内脏有轻微出血,像是被药物刺激坏了。那之后她消沉了很久,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不出来。”
许光建沉默了——原来马伊娜也经历过同样的挫折,剂量把控果然是关键难题。他想起自己那只猪死后被吃掉,连解剖数据都没留下,心里更不是滋味。
“后来呢?”他轻声问。
“后来妈妈改用更小的剂量,结合中医的调理方子,”马妮娅继续说,“在兔子和小白鼠身上实验,效果时好时坏。最让人担心的是……”
她顿了顿,眼圈有点红,“五年前,妈妈把改良后的疫苗注射到自己身上了。”
“什么?”许光建猛地抬头,满脸震惊,“她怎么能在自己身上试药?太危险了!”
“她总说时间不多了,想亲眼看到成果,”马妮娅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五年她外貌变化确实不大,比同龄阿姨年轻好多,但落下了神经衰弱的病根,经常失眠头痛,同行的医生说可能是药物影响了神经系统。”
许光建这才明白,马妮娅之前说的“妈妈长期生病”指的是什么。
他皱紧眉头,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你妈妈的病,很可能和疫苗里的活性因子有关。强行抑制细胞衰老,可能会打乱神经系统的平衡。”
“那你能治好她吗?”马妮娅立刻抓住他的胳膊,眼里满是期待,白连衣裙的袖子被她攥出几道褶皱,“你连张叔的急性心梗都能救,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许光建看着她焦急的眼神,心里软了下来:“我不敢保证,但可以试试。不过……”
“不过什么?”马妮娅追问,呼吸都变得急促。
“我需要知道她疫苗的具体配方和成分,”许光建认真地说,“找到病根才能对症下药。你妈妈应该有实验记录吧?”
马妮娅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帆布包里掏出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妈妈给过我这个,说是她早期的研究记录,后来的改良版本她藏在实验室的保险柜里。她说万一她出事,就让我把这个交给值得信任的研究者。”
许光建接过笔记本,封皮上印着“长生疫苗研究日志”几个烫金小字,边角已经磨损,看得出来经常被翻阅。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是马伊娜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二十年前的第一次实验数据,详细到牛犊的体温变化和进食量。
“她后来改进过很多次配方,”马妮娅解释道,“每次失败都重新调整,最近的版本加入了人参皂苷和黄芪多糖,说是从中医古籍里找到的灵感。”
许光建快速翻阅着日志,眼睛越睁越大——马伊娜的研究思路和他惊人地相似。
都是从“延缓细胞分裂速度”入手,只是她更侧重西药的精准调控,而他更依赖中医的整体平衡。如果能将两者结合,说不定能解决剂量冲突的问题!
“你妈妈太了不起了。”许光建由衷地赞叹,指尖划过其中一页的批注,“这里提到的‘活性因子反噬’,和我观察到的猪死亡症状完全一致!”
马妮娅凑近看了看,好奇地问:“那是不是说,你们的研究可以互补?”
“何止互补,简直是天作之合!”许光建激动地说,“她的西药精准调控技术,加上我的中医阴阳平衡理论,说不定能解决活性因子的毒性问题!”
河风吹拂着两人的头发,带着水汽的清凉,却吹不散空气中的兴奋。
马妮娅看着许光建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妈妈总说,中医西医不是对立的,应该是朋友。”
“你妈妈说得对,”许光建合上笔记本,郑重地递给马妮娅,“这个你先收好,等我整理好我的实验数据,我们一起去拜访你妈妈,好不好?”
“好呀!”马妮娅立刻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妈妈肯定很高兴,她总说找不到能理解她研究的人。”
两人沿着河边慢慢散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光建把猪实验失败的细节告诉马妮娅,从第一次的温和抑制到第二次的剂量调整,分析着可能存在的问题;马妮娅则分享着妈妈实验中的趣事,比如那只活到十岁的兔子,临死前还在笼子里蹦蹦跳跳。
“其实失败不可怕,”马妮娅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许光建,“妈妈说过,每一次失败都是在排除错误答案,离成功更近一步。”
许光建看着她被夕阳染红的脸颊,心里忽然暖暖的。这几天的失落和沮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想起养父母的支持,想起马伊娜的坚持,想起自己重生的意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你说得对,”他笑着说,“我们一起加油,一定能研制出安全的长生疫苗。”
“拉钩!”马妮娅伸出小拇指,眼里闪着孩子气的认真。
许光建笑着勾住她的手指,两人的指尖轻轻碰撞,像完成了一个神圣的约定。夕阳沉入远处的楼宇,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河面上波光粼粼,像撒满了金色的星星。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实验室吧。”许光建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傍晚。
“好呀,”马妮娅蹦蹦跳跳地跟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妈妈的最新配方,我明天帮你问问?她说过密码是我的生日,说不定会告诉我的。”
“太好了!”许光建感激地说,“有了最新配方,我们就能尽快开始联合实验了。”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次第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许光建拎着马妮娅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沉甸甸的研究日志,更装着沉甸甸的希望。他知道,疫苗研究的道路依旧漫长,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马妮娅哼着轻快的歌,偶尔和他说几句实验室的趣事,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
许光建听着她的声音,看着远处亮着灯的实验室窗口,心里充满了力量。失败的沮丧早已被抛到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下周末见,光建哥!”马妮娅在实验室楼下停下脚步,接过帆布包,眼里闪着笑意。
“好的,娅娅。”许光建挥挥手,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进大楼,才转身往宿舍走。
晚风温柔地吹拂着,带着初夏的暖意。许光建抬头望着星空,心里默默念叨:“爸,您看,失败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下一次,我一定能成功。”
远处的实验室窗口亮着灯,像黑夜里的灯塔,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许光建握紧拳头,脚步坚定——他知道,长生疫苗的研制之路还很长,但有了马伊娜的研究基础,有了马妮娅的支持,有了自己重生的记忆,他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夜色渐深,城市的喧嚣渐渐平息,只有实验室的灯光和许光建眼里的光芒,在寂静中闪耀着不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