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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汉土新主 > 第36章 医书搭桥破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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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透,广宗城的夯土墙上已爬满霜气,像撒了层碎玻璃。王凯踩着露水往粮库走,鞋底碾过冻硬的草屑,咯吱作响。最西头的草棚下,断腿士兵正啃树皮,牙床磨得渗血,树皮渣子混着唾液往下掉 —— 那是昨夜城防兵换岗时落下的栅栏木,本是用来挡箭的,此刻却成了救命粮。他见王凯过来,忙把树皮往怀里塞,露出空荡荡的裤管,断口处用破布缠着,血痂早冻成了黑壳。

“牵招呢?” 王凯拽住个扛木耒的民夫,对方指了指城门,声音发颤:“牵大人正跟卢将军的人吵…… 赵县丞的余党刚才还来抢药,说‘县丞的东西,轮不到流民碰’!”

王凯奔到城门洞,果然见两个穿皂衣的汉子正抢流民手里的陶碗,碗里是张仲景熬的马齿苋药汁,洒在地上洇出褐色的印子。牵招按剑怒喝,卢植的亲兵队长却攥着长戟拦在中间,戟尖几乎戳到牵招鼻尖:“北中郎将奉诏围城,岂容乡野小吏私通流民?”

“这不是私通,是救命!” 王凯递过油布裹的竹简,指尖按在 “伤寒杂病论” 四个字上,“张医官的方子,卢将军营里染疫者已过三成,再拖下去,士兵要比黄巾先死!” 亲兵队长迟疑着接过,刚翻两页,远处突然扬起尘土,十余个骑士疾驰而来,为首者穿紫绶官服,腰间银铛叮当作响 —— 是监军左丰。

“卢植围城半月不攻,倒私藏乡野刁民?搜!” 左丰的马鞭抽在石板上,溅起霜花。骑士们翻箱倒柜时,王凯盯着左丰靴底的云锦纹样 —— 按汉制,宦官穿锦靴已是僭越,这纹样竟还是藩王专用的 “四爪龙纹”。突然 “哗啦” 一声,张仲景熬药的陶瓮被打翻,褐色药汁顺着石板缝流进草席,流民老妇扑过去用破碗接,却被骑士用马鞭抽得手背红肿:“贱民也配用官药?”

“住手!” 王凯攥紧灌钢刀,刀鞘磨得掌心发烫。左丰冷笑转头,刚要呵斥,却瞥见城墙上的防毒面:“这是什么妖物?” 王凯索性摘下面具戴上,指了指城下插的毒箭,箭镞泛着青黑:“黄巾毒箭沾皮即死,此物能保将士性命。昨夜用它挡了三十余箭,无一伤亡 —— 大人若不信,可让骑士试试。”

左丰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换了副笑脸,马鞭勾住王凯的肩膀:“既是好物,可献予陛下。若得圣心,你这校尉便能转正 —— 只是这制作法子,得跟咱家说说。” 王凯心头一凛,这宦官是想抢功。他故意摸了摸面具上的竹骨:“需墨家匠人按‘转射机’原理打磨,寻常铁匠做不来。城中药材匮乏,还望大人开恩,允我等送医书入营。”

正争执间,城头突然传来喊杀声。斥候连滚带爬奔下来,甲胄上沾着黑血:“黄巾又攻城了!带了百余具黑漆棺材,缝里渗血,腥气能飘三里地!” 王凯奔上城头,见黄巾阵前的棺材排得像黑墙,每个棺盖都用铁钉钉死,风一吹,棺缝里的黑血滴在冻土上,瞬间冻成了小珠。

“是尸毒弹。” 张仲景脸色发白,手指掐着竹简边缘,“将腐尸切碎拌乌头毒,棺材一砸就成毒雾!” 话音未落,黄巾已将棺材推到护城河前,十几个壮汉举着锤斧,胳膊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鼓着。沮授突然扯住王凯,声音压得极低:“借左丰之手退敌 —— 就说他若在此遇袭,灵帝必疑卢植故意纵敌,让他背‘护驾不力’的罪名。”

王凯立刻找到左丰,刚说完 “毒雾沾身,神仙难救”,对方已吓得脸青唇白,连声道:“快!让卢植出兵!” 亲兵队长早奔去报信,片刻后便见营中冲出数千步兵,皆持长盾短剑,盾面涂着桐油,正是北军五校的 “陷阵营”。黄巾见朝廷军出战,竟突然往后退,棺材被拖得吱呀响,像极了送葬的队伍。

“是诈降计。” 沮授盯着黄巾撤退的方向,指尖点着地图,“他们营中瘟疫更重,想诱我军追击,再用毒雾伏击。” 王凯却盯着拖棺材的黄巾兵 —— 其中一人走路跛脚,裤管上沾着的马齿苋汁液,正是昨夜刀疤汉子给降兵敷伤用的。他突然瞥见那汉子腰间的布带,上面绣着个 “李” 字,心里一动:刀疤汉子的婆娘就姓李。

“耿武!烧开双层渠的硫磺水!” 王凯大喊。耿武早带着匠人在城头架起铁锅,铜片改造的木耒刃还插在腰间,木柄上缠着流民编的草绳 —— 昨夜没找到竹篾,只能用这个凑数。他往灶里添柴,火星溅到硫磺袋上,吓得赶紧扑踩:“校尉,渠里的水快开了!”

“高览带三十人守西地道!” 王凯扯过火把,“用灌钢刀凿渠壁,把硫磺水灌进去!” 高览扛刀奔下城头,刀身撞在石阶上,火星溅到枯草上,流民老妇扑过去用棉袄扑火,棉袄烧了个洞也不顾。西地道内,硫磺水顺着凿开的洞口灌进来,烫得黄巾兵惨叫连连,水汽混着血腥气,呛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黄巾壮汉举着藤盾扑来,盾面裹了三层浸油的麻布,灌钢刀劈上去竟被弹开。高览索性弃刀,抽出腰间短戟,借着蒸汽掩护,一戟刺穿对方咽喉 —— 戟尖带出的血混着硫磺水,在地道壁上留下一道红黑的印子。“别放跑一个!” 他嘶吼着,声音在地道里撞出回声,震得顶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城头上的战斗更惨烈。黄巾将棺材砸在护城河冰面,毒雾腾起时,牵招立刻喊众人捂紧麻布。刀疤汉子突然红着眼冲出去,手里的锄头劈向一个黄巾兵 —— 那兵腰间绣着 “李” 字的布带,正是掳走他婆娘的人。“还俺婆娘!” 他嘶吼着,锄头砸在对方肩上,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毒雾,在城头炸开。

正午时分,黄巾终于退去。王凯让人清点伤亡,义勇营折损十七人,多是吸入毒雾而死。张仲景正给刀疤汉子包扎,他的胳膊被毒雾熏得红肿,却盯着地上的布带笑:“俺婆娘的绣活,错不了!她还活着!” 王凯拍了拍他的肩,递过半块粟米饼 —— 这是从自己口粮里省的。

“校尉,这是从黄巾尸身上搜的。” 张仲景递过块染血的麻布,上面用炭笔写着 “今夜三更献城”,落款是个 “赵” 字。王凯立刻想到那个藏粟米的亲兵,转身往帐中走,却见牵招押着个黄巾俘虏进来,对方手里攥着块铜符,正是赵彦生前用的县丞印信。

“你是怎么混进城的?” 王凯盯着俘虏的鞋子,鞋底沾着粮库特有的谷壳 —— 昨夜只有耿武带人去搬过绿豆。俘虏眼神闪烁:“从…… 从东地道。” 王凯突然笑了,踢过他脚边的布袋,里面掉出半块发霉的饼子:“赵彦的人个个抢粮,你倒藏饼子?还说不是奸细?”

“饶命!” 俘虏突然哭喊,“是赵余党让俺骗你开城门,他们买通了东门守兵,还说‘杀了王凯,粮库就是咱们的’!” 王凯心头一沉,却故意扬声:“本就知道是计,不过是想引你们的人来!”

入夜后,王凯让冯礼在东门设伏,自己带着沮授登上城楼。三更梆子响时,东门外来了百余个黑影,领头的正是那个藏粟米的亲兵,他举着火把喊:“校尉已开城门,快进!” 城门 “吱呀” 打开,黑影刚冲进去,就被义勇营的士兵围住,刀光闪过,惨叫声在夜空里炸开。

“你怎知俺是奸细?” 亲兵被按在地上,仍不甘心。王凯踢过他藏粟米的布袋,粟米撒在地上:“赵彦的余党抢流民的粮,你却藏粟米救母?腰间的铜牌刻着‘赵’字,却故意露一半,就是想让我注意你 —— 可惜,你太急了。”

亲兵还想狡辩,牵招的刀已劈了下来。王凯望着城外的火光,突然想起卢植 —— 左丰今日受了惊吓,定会在灵帝面前构陷他。正思忖间,城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卢植的亲兵队长奔来,甲胄上沾着血:“校尉快救将军!左丰说将军‘围城不攻,私通黄巾’,要押他回洛阳!”

王凯跟着亲兵队长奔出城门,远远望见卢植被绑在囚车上,白发在寒风中飘动,像团枯草。见王凯过来,卢植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块青铜兵符碎片:“老夫征战半生,竟落得如此下场。那医书救了不少将士,这兵符…… 你拿着,陷阵营有半数将士愿听你调遣。”

“将军且忍几日。” 王凯递过个油纸包,里面是百两黄金和《伤寒杂病论》全本,“左丰贪财,黄金能暂缓押送;医书你带在身上,若陛下问起,就说在狱中仍在治疫。” 他攥着黄金的手微微发抖 —— 用贪腐手段救忠臣,这不是他想走的路,却又是乱世唯一的选择。

卢植望着油纸包,老泪纵横:“你这乡野校尉,倒比朝中大臣更有风骨。” 囚车远去时,王凯望着车辙印在冻土上留下的痕迹,像一道道裂开的伤口 —— 这便是封建朝堂的真相,忠臣流血,奸佞敛财。

回到城中时,天已微亮。耿武举着新造的防毒面过来,木耒刃磨得发亮,面具边缘缠着流民编的草绳:“校尉,加了竹骨还不够,俺让婆娘编了草绳,戴着不磨脸。” 他掌心的血泡已结了痂,沾着硫磺的黑灰,像块脏污的玉。

城根下的流民正围着陶瓮喝粥,绿豆混着马齿苋的香气飘过来 —— 昨夜的绿豆终于够分了。老妇人捧着碗过来,碗底沉着半块红薯,是她藏了三天的:“校尉,俺孙儿活过来了。” 王凯接过碗,红薯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却比上次更涩 —— 这甜味里,藏着太多人的苦难。

“沮授,写封书信给皇甫嵩将军。” 王凯转身,声音坚定,“就说愿助他平黄巾,只求借些粮草。” 沮授点头时,城头突然传来斥候的喊声,声音发颤:“黄巾又聚在城外了!这次…… 这次带了董卓的旗号!”

王凯握紧灌钢刀,登上城头。远处黄巾阵前,果然竖起了 “董” 字大旗,黑底白字,像块裹尸布。旗影里,左丰的紫绶官服格外刺眼 —— 这宦官竟已私通董卓。他突然笑了,声音在晨风中散开:“乱世豺狼,倒凑齐了。”

火把再次亮起时,王凯望着麾下的将士:“从今日起,义勇营改称‘破疫军’。咱们守的不只是广宗城,更是这乱世里的一口气 —— 用解药当刀,用城墙当盾,让天下人看看,流民也能活,百姓也能护!”

欢呼声震碎了晨雾,高览举起灌钢刀,刀身映着初升的太阳,亮得晃眼。刀疤汉子攥着那块 “李” 字布带,眼里闪着光 —— 他知道,只要守住城,就能找到婆娘。耿武摸着防毒面的草绳,掌心的痂蹭着绳结,像摸着活下去的希望。王凯站在城头,突然明白:所谓枭雄,不是踩着尸骨上位,而是在尸骨堆上,给那些快被乱世碾碎的人,开出一条能走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