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四月二十四，邺城的晨雾裹着沙尘，把南城门的铜钉染得灰蒙蒙。王凯骑着匹瘦马，身后跟着袁绍的使者 —— 那白面书生催马在前，锦袍下摆扫过路边的枯草，全然不顾脚边蜷缩的流民。“王将军，袁公在州牧府等着，可别让他久候。” 使者语气倨傲，马鞭时不时抽向拦路的乞儿，孩童的哭声混着马蹄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王凯勒住马，玄甲上还沾着太行的泥土。他瞥向街角，三个流民围着具饿殍，手指在尸体衣襟里翻找，竟摸出半块发霉的粟饼，三人立刻争抢起来，指甲划破对方的脸也浑然不觉。“使者，” 王凯声音发沉，“让你的人给他们些粮。” 使者冷笑：“袁公只管将士温饱，流民死活，与你我何干？” 说罢策马前行，马蹄差点踏在一个孩童的手上。
田丰在后面低声道：“主公，此时不宜出头，袁绍正盯着咱们的错处。” 王凯点头，却从怀中摸出块粟饼，扔给那孩童。孩童接住饼，立刻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旁边的流民见状，纷纷围拢过来，眼中满是渴望。王凯心中一酸 —— 这邺城乃是冀州重镇，竟比太行流民谷还要凄惨，袁绍的治理，可见一斑。
许攸跟在队尾，见此情景，悄悄从锦袍内侧摸出块粟饼，塞给旁边一个瘦骨嶙峋的流民娃。那娃眼神惊恐，却还是飞快地把饼藏进怀里。许攸喉结滚动，想起昨日在袁绍府中，案上的酒肉堆得老高，而城外饿殍遍地，心中第一次生出悔意 —— 当初为了黄金投靠袁绍，竟忘了自己也曾是流民出身，若不是早年得同乡接济，早已饿死街头。
州牧府外的广场上，数十个黄巾俘虏被绑在木桩上，胸口插着木牌，上面写着 “反贼” 二字。几个士兵正用皮鞭抽打他们，鲜血顺着木桩流下，染红了地面。王凯路过时，一个俘虏突然抬头，竟是黑风谷投降的黄巾少年，他嘴唇干裂，嘶哑着喊：“将军救我！” 王凯脚步一顿，却被使者推搡着前行：“王将军，莫要与反贼勾结！”
府内大堂，袁绍身着紫袍，坐在案后，左手把玩着玉如意，右手按着剑柄。两侧列着文武，逢纪、审配站在左首，许攸也在其中，见王凯进来，偷偷递了个眼色，眼底却藏着一丝复杂 —— 既想帮王凯脱身，又怕自己被牵连。“王凯，” 袁绍声音低沉，“某听闻你与张宝私通，还擒了他的部将，是想两头讨好？”
王凯拱手道：“袁公明察！某擒张梁，是为除贼；至于那封‘通敌信’，乃是张宝伪造，欲离间我与袁公的关系。” 他取出高升的供词，“此乃高升亲笔所书，上面写着张宝与董卓勾结，欲共分冀州，与某无关！” 逢纪立刻上前，夺过供词撕得粉碎：“一派胡言！高升已死，死无对证，你这是想栽赃陷害！”
审配也附和：“某听闻你在太行造‘妖物’，能喷石纵火，恐是想谋反！” 王凯冷笑：“那是墨家机关，用来防黄巾、拒董卓，何来谋反之说？若袁公不信，可随某去太行一看，流民们皆能作证！” 袁绍眯起眼，手指敲击案面：“好！某便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之内，你不能证明清白，便按通敌论处！”
退堂后，许攸悄悄拉着王凯往偏院走：“主公，袁绍已派人去查黑风谷，若发现赵云带流民走了，定会起疑！某已买通狱卒，可帮你连夜逃出去。”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昨日见邺城饿殍，某才明白，袁绍非明主，某愿随主公去太行，哪怕弃了这荣华。” 王凯点头，心中微动 —— 许攸虽贪利，却尚有良知，可堪一用。“此时逃反倒坐实罪名，你去寻田豫，让他带轻骑在城北十里坡接应，备好改良连弩，弩臂刻上刻度，方便瞄准。”
入夜后，王凯在院中踱步，青铜碎片在怀中发烫。田丰走来，手里捧着件粗布短褐：“主公，明日是袁绍母亲的寿辰，他定会邀你赴宴，席间恐有埋伏。” 他指着短褐内侧的夹层，“某已将墨门祭坛的地图缝在里面，若出事，可按图去寻赵云。” 王凯接过短褐，触感粗糙，却透着暖意 —— 这是田丰自己的衣服，上面还沾着药草味。
次日清晨，王凯换上短褐，随使者前往袁绍府赴宴。途中，见一队士兵押着十几个流民往城外走，为首的校尉正是高干。“这些流民私藏黄巾符篆，按律当斩！” 高干挥刀指向一个老妇，那老妇怀里抱着个婴儿，哭得撕心裂肺。王凯突然冲上前，按住高干的刀：“他们只是流民，何来符篆之说？”
高干冷笑：“王将军，你自身难保，还想管别人？” 他突然从流民怀中搜出一张符纸，上面画着墨家的齿轮图案，“你看，这不是黄巾符篆是什么？” 王凯心头一震 —— 这是赵云留下的墨家符记，定是流民从黑风谷带出的。“此乃墨家机关符，非黄巾之物！” 王凯辩解，却被高干推搡着前行：“袁公自有判断，轮不到你多嘴！”
寿宴设在府内花园，案上摆满酒肉，烤鹿腿还冒着热气，与城外的饿殍形成鲜明对比。袁绍举杯道：“王将军，今日是某母亲寿辰，若你愿归顺某，助某灭张宝、拒董卓，某便饶你通敌之罪。” 王凯刚要开口，突然听到府外传来喊杀声，许攸奔进来：“主公！张宝的人攻进城了！已到府外！”
袁绍大惊，拔剑喊道：“快！护某出去！” 众人慌乱之际，王凯对田丰使个眼色，二人悄悄溜出偏门。刚到街上，便见高干带着士兵四处劫掠，流民们哭喊声震天。“主公，快走吧！” 田丰催促，王凯却停下脚步，见一个士兵正欲侮辱民女，立刻拔剑冲上前，一剑刺穿士兵的咽喉。“再敢作恶，这就是下场！” 王凯怒吼，周围的士兵吓得后退，流民们纷纷跪地磕头。
“主公，此地不宜久留！” 许攸骑马奔来，“田豫已在十里坡接应！” 王凯点头，翻身上马，回望邺城 —— 火光冲天，哭声不绝，心中暗道：袁绍如此失民心，冀州早晚易主。许攸跟在身后，看着燃烧的城池，握紧了拳头 —— 这一次，他要选对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