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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快到了,风雪也渐渐小了。

雁门关大营里,打完仗的热闹劲儿还没彻底过去。

伤兵的哼哼声、军医急着吩咐的声音、抬担架的兵丁脚步匆匆的声音,还有空气里飘着的浓血腥味和草药味,凑成了一幅打仗后的惨样子。

火把还亮着,照在士兵们又累又硬气的脸上,也照亮了地上没完全冻住的暗红血迹。

祁玄戈没马上回帅帐歇着。他卸下沉甲胄,就穿件玄色常服,带着一身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闷头在营里转。

眼神扫过那些被抬下来的伤员,看着他们身上吓人的伤口和疼得难受的模样,他硬朗的眉头上总挂着层散不去的愁云。

打仗这事儿,不管赢没赢,付出的代价都这么重。

他走到临时当伤兵营的一大片帐篷那儿。掀开厚门帘,一股更浓的血腥和药味混着汗味直扑过来。

帐篷里挤满了伤员,疼得哼哼的、憋着抽气的声音没断过。

几个军医和跟着的医官忙得脚不沾地,脑门上全是汗珠子。

这时候,祁玄戈的目光定在了一个角落。

就见林逐欢蹲在一个腿上中了箭的年轻士兵旁边。

他脱了沾血的劲装外袍,就穿件素色中衣,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胳膊线条挺顺。

他脸上没了战场上的狠劲,也没了平时的玩笑样,只剩一种近乎认真的专注和稳当的温柔。

他正小心地拿蘸了烈酒的棉团给士兵擦伤口周围的血。

动作轻得很,好像怕弄疼对方。士兵疼得龇牙咧嘴,脑门上直冒汗。

林逐欢一边擦,一边低声说着啥,语速慢,声音软和,像是在哄人。

士兵绷紧的身子在他的话和动作里,居然奇了怪地松快了些。

擦完伤口,林逐欢熟门熟路地撒上金疮药粉,再用干净白布仔细包起来,手法比有些老医官还利落稳当。

包完了,他还从旁边小药箱里拿出个小纸包,递给士兵:“这是止痛散,疼得受不了就含一点在舌头底下,能好受点。伤口别沾水,好好养着。”

年轻士兵看着眼前这位长得俊得不像话、身份金贵却亲手给自己包扎的监军大人,眼里全是感激,还有点不敢信,挣扎着想行礼道谢,被林逐欢轻轻按住肩膀。

“躺着别动。”林逐欢对他笑了笑,那笑干净又暖和,像破开阴云的晨光。

他站起来,又走向下一个需要帮忙的伤员。

祁玄戈站在帐篷门口,就那么静静看着。

看着林逐欢在伤兵中间来回走,有时蹲下擦伤口,有时帮忙固定夹板,有时低声安慰,动作不慌不忙,神情专注又平和。

火光照着他侧脸好看的线条和耷拉着的眼睫毛,在那颗小红痣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这时候的他,没了那些风流散漫,也没了战场上的厉害,只剩一种近乎心疼的温柔和靠得住的样子。

祁玄戈的心,像被啥东西轻轻撞了下,一种说不出的软乎乎的感觉悄悄漫开来。

他从没想过,那双握惯了扇子、扔惯了骰子、拉得开硬弓的手,也能这么轻地抚平疼处。

他默默看了会儿,没上前打扰,悄悄转身离开伤兵营。

后背的伤口被寒气和累劲一攻,疼得更清楚了,像有把钝刀子在慢慢割。

祁玄戈回了自己帅帐,帐里炭火烧得旺,身上的寒气散了,可那一阵阵钻心的疼却没停。

他走到案几旁,想倒杯热水,一动牵扯到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眉头拧得紧紧的。

“受了伤还硬撑?”帐门口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不高兴。

祁玄戈动作一顿,回头看。

林逐欢不知啥时候跟进来了,看着是简单洗过,换了身干净的月白色常服,发梢还湿着,脸上却带着点藏不住的累。

他手里拿着个装着热水和干净布巾的木盆,还有个小巧的药箱。

“一点小伤,不碍事。”祁玄戈把视线移开,硬邦邦地说,想保住将军的架子。

“小伤?”林逐欢几步走到他跟前,不由分说把木盆放案上,目光落在他左肩那儿——

那是昨夜打仗时,被个悍卒的弯刀划破盔甲留下的伤,虽说不深,可位置偏,又在后背,他自己处理确实不方便。“让我看看。”

他语气带着种没法拒绝的强硬,跟刚才在伤兵营的温柔完全不一样。

祁玄戈下意识想拒绝:“不用……”

“祁玄戈!”林逐欢打断他,声音不高,却有种奇怪的压迫感,桃花眼直盯着他,“在伤兵营,我能帮别人。现在,你得让我帮你。”

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点,带点无奈,“别硬撑了,将军。这儿没外人。”

那句“没外人”,像根羽毛,轻轻搔过祁玄戈的心尖。

他看着林逐欢眼里明明白白的坚持和关心,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他闷头转过身,背对着林逐欢,慢慢解开常服的带子,把后背的伤口露了出来。

吓人的伤口露在暖烘烘的空气里。昨夜匆匆处理过,可显然没弄干净,边缘有点红肿,看着像要发炎。

一道寸把长的口子,皮肉翻着,虽说不算深,可在他紧实的麦色皮肤上,看着还是挺吓人。

林逐欢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他深吸口气,拿起蘸了温水的布巾,动作比在伤兵营时轻了十倍,小心地擦着伤口周围干了的血迹和脏东西。

温乎乎的湿气和对方指尖凉凉的触感一起落在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祁玄戈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了,肌肉线条都显出来了。

他能清楚感觉到林逐欢温热的呼吸轻轻吹过自己敏感的颈侧和肩膀,带着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

这感觉比伤口的疼更让他招架不住,一种陌生的麻痒顺着脊梁骨蔓延开来。

“忍着点,可能有点疼。”林逐欢的声音就在他耳后,低低的,软和得很。

接着,烈酒擦伤口的刺痛传来,祁玄戈咬紧牙,没出声,额角却冒出了细汗。

林逐欢的动作快又准,清理、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他的指尖灵活地绕着绷带,每回不经意碰到,都让祁玄戈心跳漏一拍。帅帐里特别安静,就听见炭火“噼啪”响,还有两人离得极近的呼吸声。

空气像凝固了,飘着药味、血腥味,还有种越来越浓的、说不清楚的亲近味儿。

终于,绷带打好了最后一个结。可林逐欢没马上退开。

他的手指停在祁玄戈肩胛骨上面,隔着薄薄的绷带,好像能摸到对方皮肤下滚烫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他微微俯下身,凑近祁玄戈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林逐欢特有的清清爽爽的气息,像羽毛似的扫过。

祁玄戈全身的肌肉一下子绷紧到了极点,心跳得像打鼓,差点要跳出胸膛。

他想躲开这让人喘不过气的亲近,身子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祁玄戈,”林逐欢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种勾人的沙哑,问了那个在战场上问过却没得到回答的问题:

“昨夜……一起打仗的感觉怎么样?”

他的气息拂过耳朵,带着温温的痒。祁玄戈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耳根一下子红透了,连脖子都泛起层淡红。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太大,差点撞到身后的林逐欢。

两人四目相对,离得近得能看清彼此眼里跳动的烛火和……翻涌的情绪。

林逐欢看着祁玄戈近在眼前的、泛红的俊脸,还有那双强装镇定却藏不住慌乱的黑眼睛。

他眼底的笑意像春水似的漾开,带着点得逞的机灵和毫不掩饰的赞赏。

祁玄戈被他看得心慌,喉结使劲动了动,想骂他“放肆”,想让他“滚开”。

可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变成一声几乎听不见、带着点狼狈和别扭的回应,声音低低的,还有点发紧:

“……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