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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逆枢者 > 第64章 新程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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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石壁上的血光正一寸寸褪尽,像被无形的手抹开的朱砂,只余几缕暗红渗进石纹深处。晨光从半塌的石门漏进来,在青石板上淌成一片淡金,连石缝里几茎枯苔都被染得透亮。苏婉儿蹲在圣骨罗盘前,膝头压着染了尘的月白裙裾,指尖轻轻抚过石面流转的“吞雷”二字——那两个字似活物般在石上蜿蜒,触之微温,像是有脉搏在跳动。

“九溟,过来。”她袖中翻出一卷暗黄古帛,展开时发出细沙般的摩擦声。这帛比寻常绢布粗粝三分,野蚕丝的纹路里裹着山麻的纤维,在晨光下泛着老旧的光泽,“前日在祭坛暗格里摸出这卷东西时,我拿火折子试了试——你瞧,边沿焦了都没破。野蚕吃的是无灵草叶,山麻长在无灵土坡,织出来的布不带半分灵枢气,最是经得岁月磨。”

烛九溟走至她身侧,玄牝纹已完全隐入肌理,唯后颈处还留着淡青图腾,像是用靛青在皮肤上晕开的云纹,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在衣领与后颈间若隐若现。他望着帛卷上逐渐显化的“吞雷淬体”四字,喉间忽有热流翻涌——那热流从丹田起,沿着任督二脉往上窜,像春溪破冰,带着几分生涩的畅快感。这是圣骨归位后,血肉与天地灵气初通的征兆,比从前用符篆引气时的灼痛温和许多。

“不用灵枢引气,倒比从前用符篆快了三分。”他伸手抚过帛卷,指腹触到未干的金墨,那墨是用圣骨粉调的,带着点骨殖特有的清苦,“无垢前辈说的对,血肉本就该吞吐天地,何须借那些铜铁壳子?上月在青蚨镇见枢卫驭着铁鹰巡城,那鹰翅膀震得山响,可飞不过半柱香就得落下去添火油——哪及得咱们这血肉之躯,吸一口山风就能走十里?”

苏婉儿笔尖微顿,抬眼望他。晨光里,他眉骨处还留着前日与枢卫打斗时的擦伤,结了层薄痂,倒衬得眼尾那点金血痕迹愈发鲜明。“你可知我为何选这古帛?”她转着玉管笔,笔杆是温凉的羊脂玉,刻着缠枝莲纹,“野蚕吃的是无灵草叶,山麻长在无灵土坡,织出来的布不带半分灵枢气。往后我要把古医方子、体修功法全刻在这样的东西上——叫那些抱着灵枢当祖宗的修士看看,大道不非得借铜铁传,一草一帛,也能载道。”

话音未落,忽有山风卷着焦土从门外灌来。那风里裹着烧过的草木灰,吹得帛卷猎猎作响,几星细灰落在苏婉儿发间,沾在她耳后那粒朱砂痣旁。烛九溟忙伸手按住帛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目光越过石门望向东边天际——那里的云层正翻涌成青黑,像有人将墨汁泼进了靛蓝染缸,云底隐约有紫电游走,时而劈下,在云间撕开银亮的裂缝,连空气都被劈得嗡嗡作响。

“玄黄雷暴要来了。”他指尖抵在唇上,想起无垢残魂消散前说的“吞雷淬体”。残魂最后那缕神识钻进他眉心时,曾说玄牝禁体是天地间的异数,偏要拿最暴烈的雷火炼一炼,才能炼出不沾灵枢气的道体。此刻雷暴压顶,他背骨处的图腾因雷威隐隐发烫,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笔在皮肤下划着符。

苏婉儿将最后一笔“食妖”收进帛卷,笔锋在“妖”字末尾挑出个细钩,像片飘落的叶。她起身时,裙角扫过圣骨罗盘,带起几星金粉,在半空打着旋儿。药囊挂在她腰间,是用玄黄林的野藤编的,磨得发亮,她伸手往最深处摸,指腹触到个凸起的丹丸——那是她昨日在断刃谷采了半日雷纹草,又用古医火候炼了整夜的避雷丹。

丹丸青褐如焦土,表面浮着细如牛毛的雷纹,凑近了能闻见磁石的腥气混着雷纹草的焦香。苏婉儿将丹丸塞进烛九溟掌心,他掌心有层薄茧,是从前练体时磨出来的,此刻因紧张而微微发潮。“吞雷前先吞这个。”她指尖点着丹丸上的雷纹,“雷纹草引雷入体,磁石定血脉,虽不能挡尽雷威,却能叫你把雷劲化得更顺些。”

说到此处,她忽又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去解腰间的艾草香囊。那香囊是她三年前在玄黄林采了老根艾草,用自己绣的青布缝的,边角已磨得发毛,还沾着几处药渍。“这香囊里的艾草是玄黄林老根,晒了七七四十九天,能护神识。”她将香囊塞到他面前,“雷暴起时,你若觉得识海发疼,便把这香囊咬在嘴里——别嫌味儿冲,总比被雷劈得七荤八素强。”

烛九溟望着掌心里的丹丸与香囊,喉结动了动。他想起玄黄林里被枢卫追得无路可逃时,苏婉儿塞来的避枢丹是青绿色的,入口微苦;野狐镇外飞虎枢轰鸣时,她撒的迷烟散是雪青色的,飘起来像云;毒瘴原里鳄妖扑来,她的化毒针闪着幽蓝的光,扎进妖颈时,血珠溅在她裙上,像朵开败的红梅。原来这一路,不是他独自在抗灵枢,是有个人捧着古医的草叶丹丸,默默替他垫着底。

“婉儿。”他伸手将香囊系回她腰间,指腹擦过她袖上沾的圣骨粉,那粉沾在月白袖上,像落了层薄霜,“这雷我吞得,这道我也守得。往后你抄古医方子,我便替你扛雷挡枢;你种引气灵草,我便替你劈山开路。”

苏婉儿眼眶微热,偏要做出嫌弃模样。她伸手戳他胸口,指节撞在他练体的硬实肌肉上,“谁要你劈山开路?我只要你把《吞雷》《食妖》练好了,叫那些灵枢修士看看——血肉之躯,也能翻云覆雨。”话虽这么说,她耳尖却红了,在晨光里像两片薄桃花瓣。

东边的雷暴更近了。紫电在云层里撕开银亮的裂缝,照得二人衣袂翻飞。苏婉儿的月白裙角被风卷起,露出半截缠了青麻的脚踝;烛九溟的玄色外袍猎猎作响,腰间悬的青铜剑被风吹得撞在石墙上,发出清越的响。他将古帛小心收进怀里,那帛贴着心口,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透过帛纹传来,和雷暴的轰鸣同频。

“你瞧。”他指着天际翻涌的雷云,又望向身侧抱着药囊笑的女子,“从前总觉得抗灵枢是要拆了他们的铁鹰火铳,如今才明白——不是要灭灵枢,是要让世人知道,这天地间,总还有条不抱灵枢大腿的路。”

“走罢。”他伸手替苏婉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那些碎发沾着晨露,贴在她耳后,“先去玄黄林老药田,你说那里长着三百年的引气草;再去名山大川刻古方,我背你爬最高的山,刻最大的字。等《不灭圣体诀》练全了,我背你上最高的山,看最烈的雷。”

苏婉儿仰头望他。晨光里,他眼尾的金血痕迹未消,却比从前多了几分温厚。她忽然明白无垢残魂说的“道心是长在血肉里的光”——此刻烛九溟眼里的光,比圣骨罗盘的金芒更亮,更暖。那光是从骨血里渗出来的,带着人间烟火气,不似灵枢修士的宝光那般冷冽。

山风卷着雷暴的气息扑来,带着点硫磺的腥甜。二人相携走出密室,脚步踩过满地碎石,发出细碎的响。背后的圣骨罗盘在晨光里泛着微光,石面上的“吞雷”“食妖”四字仍在缓缓流转,仿佛在替他们应下这新程的誓言:血肉不灭,古医不亡,这天地间的活法,终究要由人心自己选。

远处的雷暴已近在咫尺,第一声炸雷滚过天际时,苏婉儿摸出帕子替烛九溟擦了擦眉骨的薄痂。他低头看她,见她帕子上沾着淡淡的药香,和着雷暴前的风钻进鼻息。这味道比任何灵枢法器都叫人安心——原来最烈的道,不在铜铁里,不在雷火里,在这一粥一饭的牵挂里,在这一帛一笔的坚持里。

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径尽头,只余圣骨罗盘上的金芒,还在晨光里轻轻摇晃,像在说:且看这新程,血肉与古医,要如何在这天地间,走出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