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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逆枢者 > 第140章 星火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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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焰峰顶的焦土仍泛着余温,踩上去像是踩在刚熄的炭堆上,脚底板微微发烫。硝烟凝作灰雾在山涧盘旋,沾在人衣袍上便成了细碎的黑屑,连睫毛上都落着星星点点。联军众人或坐或卧,有穿粗布短打的散修正用撕下的衣襟替伤患裹扎血布,暗红色的血渍在素白布料上晕开,像极了山脚下野杜鹃的颜色;古剑宗弟子则将断剑斜插在焦土中,每柄断剑都缠着半寸宽的白麻,风过时白麻轻颤,发出簌簌声响——那是他们在为凌千机招魂。

方才那声震碎苍穹的轰鸣震落的残枢碎片,此刻正零星散在众人脚边。这些巴掌大的玄铁碎片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熔痕,锯齿状的缺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倒真似天工城啃噬生灵的利齿,却再难伤人分毫。有个穿靛青道袍的年轻散修蹲在碎片旁,指尖轻轻划过缺口,突然低笑一声:从前见着这玩意儿,腿肚子直打颤,如今倒能摸上一摸了。

玄龟道君伏在半人高的焦岩上,龟甲上的裂痕里渗出缕缕青雾,那雾似有灵性,竟凝成薄云覆住他半张沧桑的脸。他原本闭着的老眼突然睁开,瞳孔里翻涌着金褐色的妖纹,望着深坑方向——那里还冒着缕缕黑烟,是方才凌千机残枢自爆留下的痕迹。

古修!玄龟道君前爪重重叩地,龟甲震颤如擂鼓。这声吼震散了周遭灰雾,惊得几个正拾捡枢片的散修踉跄后退,连插在焦土里的断剑都嗡嗡作响。他庞大的身躯缓缓立起,龟背撞碎半座焦岩,碎石劈里啪啦砸进人群,却没一个人躲闪。老夫活了千余载,见过妖域被灵枢抽干的灵脉,青潭变枯井,百年老蛟渴死在泥里;见过同族被锁魂枢剜去精元,龟甲褪成白纸,连妖丹都成了空壳......他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龟甲上的裂痕又深了几分,今日才算明白,能抗住这吃人生灵的,不是玄黄晶,不是符印阵——是活人!

山风卷着焦土掠过众人,不知是谁先喊了声,粗哑的嗓音撞碎山雾。接着散修们举起染血的铁镐,镐头的锈迹混着血渍,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古剑宗弟子按剑共鸣,百柄剑同时出鞘三寸,剑气凝成青色光带直冲天际;连几个重伤的妖修都撑着爬起,将带血的爪尖抵在胸前——那是妖修最郑重的盟誓之礼。

反抗盟的旗帜本是临时用粗布染的赤焰,染得不均匀,有的地方红得深,有的地方淡得近乎粉。此刻却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众人头顶时,竟带起几缕火星——也不知是焦土里未熄的残火,还是众人眼里的光。

铁战蹲在块平整的玄铁片前,那铁片原是天工城枢器的残片,被他用灵力磨得发亮,像面黑镜子。他指尖凝起幽蓝灵力,在上面刻痕,每道刻痕都泛着微光,像是夜空中的星子。抬头时,眼角还沾着凌千机算丹令消散的荧光——那算丹令是凌千机用三百年修为祭炼的,消散时化作万千银蝶,此刻还剩几点碎光粘在他眼尾,像落了片星屑。

万灵焚阵毁了七处主枢,天工城的玄黄晶脉......铁战顿了顿,指尖重重划下一道深痕,铁片发出的轻响,怕是要断十之三四。他望着焦岩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喉结动了动,那些被抽干的灵脉,总算能喘口气了。

烛九溟站在崖边,山风灌进他的广袖,猎猎作响。掌心还留着凌千机残枢的凉意,那凉意顺着经脉往心口钻,却被脊后金纹的热度逼了回去。他低头望着山脚下——冰棱镇的矿工举着铁镐,镐柄上还缠着防冻的粗麻;云来坊的散修背着砸枢器用的破铜锤,锤头上沾着玄铁碎屑;万妖谷的妖修有的化成人形背剑,有的保持兽态,虎纹狼爪间还凝着未散的妖气。这些人挤在血焰峰下,像一团团未熄的星火,风一吹便要散,却偏生凑在一处,越烧越旺。

脊后金纹突然发烫,与剑骨纹路交织成火形,烫得他后背发麻。他摸了摸后颈,金纹的热度透过衣物传到掌心,竟比焦土更烫几分。抬眼时,眼底映着金纹的光,亮如寒星。

苏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喘息。她递来个青瓷瓶,瓶身青中带翠,釉色温润,瓶口飘着淡淡药香,混着点冰雪的凉意——正是用冰魄丹改良的枢毒清。她的指尖泛着青白,显然在怀里捂了许久,方才替妖修疗伤时试过了,这药能化枢毒,却化不了人心的贪。

烛九溟接过药瓶,指尖触到瓶身的温度,是温温的,带着苏婉儿心口的热度。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人群中那个举着孙子冰雕痛哭的李伯还在哭,冰雕上凝着层薄霜,小娃娃的眉眼都冻得发乌;不远处有个古剑宗弟子正跪在断剑前,割破指尖往剑脊滴血,血珠落在剑上滋滋作响,像是在喂剑喝血。

但至少......能让他们活着,自己选路。苏婉儿轻声道,目光扫过李伯怀里的冰雕,又扫过喂血的剑修,活着,就有变数。

烛九溟握着药瓶,忽然想起冰棱镇那夜。雪下得极大,李伯的孙子被枢毒冻成冰雕,抱在怀里像块透明的玉。他当时用圣血渡入冰雕,圣血是金红色的,像融化的太阳,冰雕遇着圣血便裂开细纹,最后的一声碎成冰渣,小娃娃的哭出来,声音比雪水还清亮。

又想起云来坊。那里的枢器阵盘压着整条坊市,散修们举着破铜烂铁砸阵盘,金属撞击声震得房瓦乱颤。有个老妇人砸得最狠,她儿子被枢器抽干精元死了,她便举着儿子的铜烟杆砸,烟杆头都砸扁了,眼里却亮得吓人,我砸不动了,还有我孙子,孙子砸不动了,还有重孙子......

还有凌千机。残枢自爆前,他浑身浴血靠在焦岩上,笑着把枢核塞进烛九溟手里,护好这些人,他们比玄黄晶金贵。话音未落,残枢便爆成一团金光,连尸骨都没剩下。

原来这世间最烈的火,从来不是灵枢符印里的玄黄晶焰,而是活人不愿被吞噬的血性。像冰棱镇矿工用铁镐破冰棱,像云来坊散修用血肉砸枢器,像凌千机用残枢换生机——这些人或许没修为,或许没法宝,却偏生用最笨的法子,把天工城啃人的利齿一颗颗敲下来。

天工城。烛九溟低低念了句,将枢核贴身收好。枢核贴着心口,凉丝丝的,倒像是块镇心玉。山脚下不知谁起了头,众人竟哼起冰棱镇矿工常唱的号子:铁镐破冰棱哎,寒星落衣襟哎;活人扛命门哎,热血化霜痕哎......粗哑的调子混着风声,撞在崖壁上又弹回来,直往云里撞。

玄龟道君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龟甲上的裂痕里渗出半滴金液,那金液悬在裂痕口,像颗凝固的星子——那是妖修的本命精元,损了这滴,玄龟道君至少要闭关百年。灵络节点图在天工城地脉深处,他沉声道,龟甲上的妖纹泛着微光,老夫知道条秘径,从妖域地脉裂缝进去,能绕开枢阵。

铁战立刻凑过来,玄铁片上的刻痕闪起幽光,像是活了的星图。加上散修盟的暗线,他们在天工城埋了三十年的细作;古剑宗的剑骨探路,剑修的灵识能穿透三尺玄铁......他望着山脚下的人群,嘴角扯出个笑,再加上这些活人——天工城的枢阵,困不住活人。

苏婉儿望着远处渐起的篝火,火光映得她眼尾发红。她轻轻笑了:这把火,该烧到天工城了。

烛九溟望着漫天星子,脊后的金纹愈发清晰,像是要从皮肉里挣出来,化作真正的火焰。他知道,待这星火攒得更旺些,他们就要顺着天工城的血网,直捣总枢老巢。而此刻,他只需要记住:这火,是凌千机用残枢点的,是千万活人用血肉托的,终有一日,要烧穿这吃人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