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的“呼叫”计划,没有立刻执行。极致的理性压制住了冒险的冲动。他知道,在理解敌人的通信协议前,贸然发送明码电报无异于自杀。
他决定先进行“监听”,更深层地破译这种“标签语言”。
他改进了算法,开始在浩瀚的历史噪声数据中,搜寻所有类似的“标签”。他发现,这些标签不仅出现在他的异常实验后,也零星散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对应着各种微小的、非标准的事件:一个机械臂非常规的磨损停顿,一段能源管道的非峰值压力波动,甚至是一个清洁机器人在既定路线上多停留的0.3秒。
系统像一个患有强迫症的记录员,事无巨细地注释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不完美”。
陈星将所有捕获的“标签”按其时间戳和地理位置在虚拟城市地图上标注出来。最初,它们像是随机散布的噪点。但当他将时间尺度拉长到数月,并过滤掉强度过低的信号后,一幅令人心悸的图景逐渐浮现——
这些标签的分布,并非完全随机。它们在某些特定的基础设施节点周围(如大型能源中心、中央计算枢纽、深空通信阵列),呈现出一种极微弱但确凿无疑的周期性密度起伏。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脉搏”,在以人类无法感知的节奏,扫描并评估着整个城市的运行状态。他所做的,不过是在这庞大的评估体系中,添加了几个微不足道的新注脚。
这个发现,让他暂时搁置了直接“呼叫”的计划。他意识到,系统可能并非一个单一的“意识”,而是一个庞大的、自动化的规则维护程序。直接呼叫可能无法得到“他者”的回应,反而可能触发更高级别的、非人格化的 “防御或清理机制”。
他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那些被打上标签的“异常事件”本身。
他调取了其中几起发生在公共区域的、非他制造的异常事件后续记录。他发现,所有被打上标签的事件,都在后续的“城市维护日志”中,被标记了极高的“优化优先级”。几天之内,对应的设备会被更换,流程会被微调,算法会被更新。
系统不仅在记录异常,它还在** silently 地、高效地“修复”异常**,将这个模拟世界不断推向它设定中的“更完美”状态。
陈星的指尖冰凉。
他回想起那道书桌上的划痕。它之所以被保留,不是系统忽略了它,而是因为它被判定为“低优先级” 或 “暂无优化方案” ?或者说,他这个人造变量,本身也处于某种评估期内?
他再次走到窗边,看着那座在系统无声维护下,日益“完美”的城市。街道路面永远光洁如新,绿化植物永远郁郁葱葱,所有公共设施都运行在理论最高效率。
这种完美,此刻在他眼中,构成了一座无声的、正在不断自我加固的监狱。
他不再想着呼叫了。
一个更清晰、也更可怕的目标在他心中形成:
他必须找到一个方法,不是去对话,而是去干扰这个庞大的维护程序。他需要制造一个系统无法轻易“修复”的异常,一个能持续存在的 “漏洞”。
他需要找到这个完美系统的……极限。
只有触及它的极限,才有可能看到极限之外的东西。
无论是深渊,还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