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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峰的日子,因凤亦安的恢复原状,似乎重回正轨。大师兄终于摆脱了那身藕荷色裙衫的噩梦,恢复了往日的风流倜傥(虽然眉宇间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心有余悸),处理峰内事务也重新变得得心应手。

然而,峰内的宁静,却被另一个“小麻烦”彻底打破了。

这个麻烦,就是二弟子——未恙。

自那日误饮返童泉,未恙不仅身形定格在七八岁幼童模样,连心性也似乎被泉水之力冲刷,彻底退回到了懵懂稚嫩的童年时期。以往那个虽单纯但还算沉静的二弟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眼泪比晋阳城的雨水还充沛的“小哭包”。

练剑时剑气没控制好,削掉一缕头发,能瘪着嘴红着眼圈酝酿半天的情绪,最后“哇”一声哭出来,需要谢墨微或者凤亦安哄上好一阵子;背诵功法口诀,稍有滞涩,便觉得自己愚笨不堪,开始吧嗒吧嗒掉金豆子;膳堂的灵膳不合口味,或者想吃某样点心而没有,也能成为他泪眼汪汪的理由;甚至夜里做了噩梦惊醒,必定是哭着要找师尊,那哭声穿透力极强,能响彻半个绝情峰。

谢墨微,这位名震修仙界的绝情峰主,面对万千魔修亦能面不改色的汐南仙尊,在自己这个小弟子面前,遭遇了修行以来最大的“滑铁卢”。

他试过冷着脸命令:“静心,收声。” 结果未恙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浑身一抖,哭声戛然而止一瞬,随即爆发出更汹涌、更委屈的嚎啕,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负。

他试过讲道理,引经据典:“修行之人,当心如磐石,不为外物所动……” 话未说完,未恙睁着那双蓄满泪水、茫然无措的大眼睛望着他,显然半个字没听懂,然后继续抽噎。

他甚至在凤亦安挤眉弄眼的暗示下,尝试过极其僵硬地、伸手去拍未恙的后背。结果小家伙仿佛找到了依靠,直接扑进他怀里,小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他纤尘不染的霜白道袍上,哭得撕心裂肺。谢墨微当时浑身僵硬,手悬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浅琉璃色的眸子里是一片罕见的、纯然的茫然与无措。

最终,往往是由恢复正常的凤亦安出面,用各种零嘴、玩具、或者讲述外界趣闻,才堪堪将小师弟哄好。

几次三番下来,谢墨微深感此事比对付十个邪祟头子还要耗费心神。他无法容忍绝情峰终日被幼儿啼哭笼罩,更无法容忍自己对此束手无策。于是,在确认凤亦安伤势无碍、峰内事务可暂托其处理后,谢墨微做了一个决定——

他把自己关进了绝情峰收藏典籍最为浩瀚的“藏星书阁”中。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而迫切:寻找将未恙变回原样的方法!一刻也不能再等!

藏星书阁高九层,内藏玉简、兽皮卷、金石刻文无数,包罗万象。谢墨微直接进入了最高层,那里收藏着最为古老、生僻、甚至有些危险的秘典。他摒弃一切杂念,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开始高速翻阅、检索与“返老还童”、“本源逆转”、“先天魂体修复”、“异种泉水解析”等相关的一切记载。

书阁内寂静无声,只有玉简被拿起、放下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以及谢墨微指尖划过文字时带起的细微灵力波动。他常常一站便是数日,不饮不食,眸中唯有不断流淌的古老文字。霜白的道袍在幽暗的书架间拂过,带起淡淡的冷香。

然而,古籍浩如烟海,与“返童泉”相关的记载本就凤毛麟角,即便有,也多是语焉不详,或指向某些早已绝迹的天材地宝,或涉及极其凶险的逆天秘术,短期内根本看不到可行的希望。

谢墨微周身的气压,随着翻阅的深入,一日低过一日。

而在此期间,未恙的“折磨”并未停止。尤其到了夜间,小家伙似乎因为身体变小,安全感极度缺失,格外黏人。凤亦安虽能哄他一时,但未恙最依赖的,终究还是师尊谢墨微。

于是,近几日,绝情峰主殿内出现了让所有知情弟子都瞠目结舌的一幕:每到就寝时分,他们那位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峰主,会面无表情地领着那个眼睛红红、打着哈欠的小豆丁未恙,走进自己的寝殿。然后……同榻而眠。

起初,谢墨微只是盘膝坐在榻边蒲团上守夜。但未恙睡着后极不老实,翻来滚去,有一次差点从榻上摔下来。谢墨微无法,只得和衣躺在外侧,以防万一。

即便如此,也未得安宁。未恙睡相极差,小胳膊小腿时常乱挥乱蹬,好几次踹在谢墨微身上。谢墨微只能无奈地将其轻轻按住。最让谢墨微难以忍受的是……

这一夜,谢墨微在半梦半醒的浅眠间,隐约感到自己垫在脑后的右手背上,传来一阵湿漉漉、温热的触感。

他倏然睁开眼。

寝殿内月光朦胧,借着清辉,他清晰地看到,未恙不知何时将小脸凑了过来,侧枕在他摊开的手掌上,睡得正沉,小嘴微张,一缕晶莹的……口水,正顺着嘴角,不偏不倚地流淌在他的手背上。

谢墨微:“……”

他下意识便想抬手,将手背在那云锦缎面的被褥上蹭干净。

然而,就在动作将起未起的瞬间,他僵住了。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自己……为何要蹭到自己睡觉的被褥上?

这床榻、这被褥,皆是他平日安寝之物,洁净无比。如今竟要主动将徒儿的涎水沾染上去?

谢墨微看着手背上那抹湿痕,再看向枕着自己手掌、睡得脸蛋红扑扑、毫无防备的小徒弟,浅琉璃色的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乎……呆滞的情绪。他一生追求洁净,不染尘埃,此刻却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关于“清洁”的悖论困境。

蹭,则污了寝具。不蹭,则……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左手,指尖灵光微闪,一个无声的净身咒落下,手背上的湿痕瞬间消失无踪,连带着未恙嘴角也恢复了干爽。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躺好,却再无睡意。月光下,他侧头看着身边那个因为被清理了口水而舒服地咂咂嘴、又往他身边蹭了蹭的小小身影,心中那股因遍寻古籍无果而积压的烦躁,似乎被这荒诞又无奈的一幕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封心湖下悄然泛起的……细微涟漪。

他闭上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明日,还需继续翻阅古籍。这“返童”之症,必须尽快解决。

否则,他这绝情峰主,怕是迟早要被这小徒儿的眼泪和口水……彻底磨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