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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沉重的丧钟声,如同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回到暂住的宫殿后,大人们面色凝重,低声商议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小萧玥不知所措的压抑。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那钟声让她害怕,但比害怕更强烈的,是一种懵懂的担忧——那个叫承安的小哥哥,他……他还好吗?

她灵机一动,趁着宫人们忙着收拾因典礼中断而带回的物品,无人特别注意她时,她捂着小肚子,皱着小脸对宫女说:“我……我肚子疼,想睡觉,不要打扰我。” 说完,她便飞快地跑进内室,还煞有介事地关上了房门。

然而,房门一关,那双还带着稚气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决心。她记得路,记得母后带她去永和宫时走过的那些弯弯绕绕。小小的身影如同一条灵活的小鱼,避开稀少的宫人,凭着记忆和一股莫名的牵引,朝着那片此刻定然被巨大悲伤笼罩的宫苑跑去。

越靠近永和宫,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往日里即便安静也透着生气的宫道,此刻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她不敢从正门进,绕到了记忆中的侧门附近,那里静悄悄的,却隐隐有声音传来。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扒着冰凉的朱红色门缝,睁大了眼睛往里瞧。

只见院内,素白的帷幔已经开始悬挂,与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形成了刺目的对比。而就在那株海棠树下,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萧承安。

他被那日见过的、被称为“小月母妃”的黄衣女子紧紧抱在怀里。可他不再是那日采花时安静温柔的模样,他在剧烈地挣扎着,小脸哭得通红,涕泪交加,声音已经嘶哑,却还在一声声绝望地哭喊:“母妃!我要母妃!你骗我!母妃说过要看我穿新衣的!母妃——!” 他那小小的拳头无力地捶打着抱着他的女子,每一句哭喊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而就在不远处的殿门门槛上,大燕皇帝萧景琰,那个昨日晚宴上还英姿勃发、谈笑风生的帝王,此刻竟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人——正是那夜见过的、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的沈皇后。

她穿着一身未来得及换下的、为封后大典准备的繁复里衣,长发未绾,如同瀑布般垂落,脸色是一种毫无生气的苍白,安静地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睡着了。萧景琰将脸深深埋在她冰冷的颈窝,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没有发出大的哭声,但那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混合着萧承安撕心裂肺的哭喊,构成了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他宽大的手掌死死攥着她早已失去温度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她暖回来,又仿佛只要松开一点点,她就会彻底消失。

萧玥看着萧承安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样子,看着他被泪水浸湿、狼狈又可怜的小脸,心里难受极了。她忘了害怕,只想进去,用自己的小手帕给他擦擦眼泪,告诉他别哭了。她下意识地就想推开门缝挤进去。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从后面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可找到您了!” 是小桃焦急又压低了的声音,“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这地方现在不能待,快跟奴婢回去!”

萧玥在小桃怀里挣扎着,眼睛还死死盯着门缝里那个哭泣的小身影,带着哭腔小声说:“小桃姐姐,他哭得好伤心……我想……”

小桃赶紧捂住了她的小嘴,抱着她快步离开,声音里也带着不忍和哽咽:“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小公主心善……可是现在不行,真的不行。那是人家的至亲之痛,咱们不能打扰。让他们……自己待一会儿吧……”

小桃抱着萧玥,几乎是逃离了那片被巨大悲恸笼罩的宫苑。萧玥趴在小桃肩上,最后回头望去,只看见那株海棠树的花瓣,在暮色凄风中,一片片无声地飘落,覆盖着树下心碎的父亲,和那个永远失去了母亲的孩子。那哭声,还在她耳边萦绕,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