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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律》的颁布,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尚未平息,韩非的第二波制度变革浪潮已汹涌而来。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延续千年的官僚体系核心——军政不分,司法依附。

承运殿内,气氛比讨论《大明律》时更加凝重。当韩非提出欲设立独立的“武院”与“法院”体系时,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陛下!万万不可啊!”一位资历颇深的文官率先出列,痛心疾首,“自古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然皆统归于朝廷,归于陛下!若另设武院掌军令,法院司审判,则兵部、刑部、大理寺何以自处?此乃肢解朝廷,动摇国本啊!”

一位戎装老将也眉头紧锁:“陛下,军中儿郎只知听令杀敌,若搞什么武院,派些不懂打仗的文人来指手画脚,岂不是自缚手脚?再说,军法如山,自有一套规矩,何须法院再来插手?”

就连殷天正也面露忧色:“教主……陛下,军政分离,司法独立,理念虽好,然骤然施行,恐令出多门,反生混乱。”

面对潮水般的质疑,韩非神色不变,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诸位爱卿所虑,无非‘权责’二字。朕问你们,昔日军中将领,既掌兵符,又可干预地方政务,甚至私设刑堂,此等局面,是利于国家长治久安,还是易于滋生军阀割据?”

他又看向文官集团:“刑部审案,须看上官脸色,地方判案,常为豪强左右,此等司法,可能真正做到《大明律》所言之‘公正’?”

“朕设立武院与法院,非为分权,实为明责!”韩非声音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武院,非是文人掌军,而是专司军官选拔、考核、晋升、军令传递、战略规划、军械研发!使统兵者专司打仗,使治军者专司管理!军队,乃国家之军队,非将领之私兵!此谓‘军队国家化’!”

“法院,独立于行政体系之外,自上而下,自成系统!地方官员,无权干涉法官审案!法官只对法律与事实负责,不对上官负责!此谓‘司法独立化’!唯有如此,《大明律》才能真正成为活的律法,而非一纸空文!”

他这番论述,清晰地将军事指挥权、军官管理权与司法审判权从传统的官僚体系中剥离出来,意图构建一个更加专业化、制衡化的国家机器。

周颠在下面听得头晕,捅了捅旁边的说不得和尚:“和尚,俺咋越听越糊涂了?当兵的就只管打架,当官的就只管断案,那……那咱们以后干啥?”

说不得和尚低声道:“布袋和尚我觉得,陛下意思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以后打架……作战更厉害,断案也更公道。”

常遇春倒是听得两眼放光,对庄铮道:“老庄,这主意不错啊!以后俺就专心带兵砍人……不,打仗!不用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粮草文书破事了!爽快!”

庄铮却想得更深,低声道:“只怕……没那么简单。军官晋升考核都归了武院,咱们这些老兄弟……”

朝堂上争论激烈,但韩非决心已定。凭借其无上权威与刚刚颁布的《大明律》作为依据,改革诏书最终还是颁行天下。

大明武院,总部设于金陵,由韩非亲任名誉院长,殷天正出任首任督院(实际负责人),下设诸科,从识图用料到兵法韬略,从军规军纪到《武德与法理》(韩非亲撰教材),系统培养军官。所有现有军官,必须分批入武院进修,考核合格方能继续任职。同时,武院还负责制定全军训练大纲、装备标准,并直接向皇帝负责的枢密院(由韩非直接掌控)传递军令,兵部则转为负责征兵、后勤等行政事务。

大明法院,总部亦设于金陵,由铁面无私的冷谦出任首任大法官,在全国各州府县设立垂直管理的分院、法庭。法官选拔注重律法专业素养,独立审案,不受地方行政长官干涉。并设立专门的“宪兵司”隶属于法院,负责监督军队是否违反《大明律》及《兵律》。

新政推行,阻力巨大。武院首批将官进修班开课那天,场面堪称诡异。一群杀人如麻的悍将,憋屈地坐在课桌前,听着文质彬彬的教官讲解“力学的杠杆原理在攻城中的应用”以及“《大明律》中关于战时保护平民的条款”。

周颠听得昏昏欲睡,忍不住嘟囔:“老子砍了一辈子人,还要学这鸟什子杠杆?”

他旁边一位原先是江湖大盗出身的将领更是小声骂娘:“保护平民?以前抢……征粮的时候可没这规矩!”

常遇春虽然也觉得头大,但想到这是韩非的命令,还是瞪着眼睛努力去听,只是那抓耳挠腮的样子,活像只被念了紧箍咒的猴子。

相比之下,法院的推行更是触动了无数人的奶酪。一些地方官员发现自己再也不能随意插手案件判决,豪强们发现无法再用银子或权势影响司法,怨声载道,阳奉阴违者甚众。

甚至发生了这样一桩闹剧:某地一名立有战功的退役老兵,因与人斗殴被当地法法庭传唤。他自恃功勋,闯入公堂,对着年轻的主审法官拍桌子怒吼:“老子在战场上砍鞑子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穿开裆裤呢!敢审我?”

那年轻法官虽有些紧张,却牢记《大明律》与法院独立之原则,面无惧色,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只论律法,不论功勋!你既触犯《刑律》,咆哮公堂,罪加一等!来人,押下去,依律处置!”

那老兵傻眼了,他身后的老兄弟们也懵了,这世界,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消息传回金陵,韩非对此事大加赞赏,亲自嘉奖了那名年轻法官,并以此为例,严申司法独立之权威,绝不容侵犯。

渐渐地,在韩非的强力推动和不断完善的制度保障下,“武院”与“法院”这两个新生事物开始艰难地扎根、运作。军队的纪律性和专业性在潜移默化中提升,而司法的公正性也开始一点点赢得民心。

虽然过程中充满了磨合、冲突与笑话,但一个军政分离、司法独立的雏形,已然在这古老的帝国中,破土而出。韩非以他超越时代的眼光与铁腕,硬生生在这千年官僚体系的厚壁上,凿开了两道全新的窗口。

阳光,正透过这窗口,艰难而坚定地照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