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熹。
大竹峰的晨钟尚未敲响,韩非便已起身,于小院中静立,感受着此地远比河阳城浓郁精纯的天地灵气。灵气如丝如缕,沁人心脾,但其中混杂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煞气,也如同白纸上的墨点,在他敏锐的感知中格外清晰。
“此界修行,长此以往,心性难免受这煞气侵扰,除非有特殊法门或心志极其坚定。”韩非心中明悟,这或许也是正魔纷争不断的深层原因之一。
不久,大师兄宋大仁憨厚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八师弟,师父在守静堂等你,要传你本门根本大法了。”
“有劳大师兄。”韩非整理了一下衣袍,随宋大仁前往守静堂。
堂内,田不易端坐主位,苏茹坐于一旁,面带温和笑意。堂下,张小凡垂手恭立,看样子也是来聆听教诲的。只是他眼神有些飘忽,气息略显虚浮,显然昨晚没休息好,或者又在为修行进度烦恼。
田不易见韩非进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试图看出些端倪,但韩非气息内敛,混元如一,依旧如同深潭,看不出深浅。他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郁闷,欣慰的是此子根基果然深厚,郁闷的是自己这师父当得好像没什么成就感。
“嗯,来了。”田不易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严师姿态,“韩非,你既入我大竹峰,当谨守门规,勤修苦练,光大师门。今日,我便传你本门至高法诀——《太极玄清道》玉清境入门篇。”
韩非神色一肃,躬身道:“请师父赐法。”
田不易点头,开始缓缓诵念口诀:“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呃,不对,拿错稿子了……” 他下意识地摸向袖口,才发现拿的是一本前几日看的闲书。
苏茹在一旁以手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张小凡肩膀微微耸动,努力憋着笑。宋大仁一脸“师父你又来了”的表情。
田不易老脸一红,赶紧将那本《太白诗集》塞回袖子里,咳嗽两声,正色道:“咳咳!刚才不算!听好了:‘气感天地,神游太虚,引灵入体,炼气化神,抱元守一,道法自然……’”
他这次诵念的,正是《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第一层的正宗口诀,内容涉及如何感应天地灵气,如何引导灵气入体,循特定经脉运行,淬炼肉身,滋养神魂,最终凝聚于丹田,化为自身灵力。
口诀不算长,但字字珠玑,蕴含此界修行之根本道理。
若是寻常弟子,初次接触这等玄妙法诀,必然觉得晦涩难懂,需要师父反复讲解,揣摩多时方能入门。张小凡便是如此,他听得十分认真,小脸上满是专注,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迷茫,显然理解起来颇为吃力。
然而,韩非却不同。
田不易刚念完一遍,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开始逐句讲解,却见韩非已然闭上双眼,周身气息似乎与周围天地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在韩非的感知中,这《太极玄清道》的口诀,如同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但门后的风景,他却并不完全陌生。
“引气入体,炼气化神……”韩非心神沉浸其中,“本质乃是吸纳外界能量,淬炼己身,升华生命层次。与明界武道由内而外、开发自身潜能,最终内外交汇、天人合一的路径,虽有侧重不同,但大道相通,皆是对能量与规则的运用。”
他拥有多个世界的修行底蕴,尤其是明界武道已达“以武入道”的巅峰,对能量的感知、操控和理解,早已超越了寻常初学者的范畴。这《太极玄清道》在他听来,非但不晦涩,反而如同一位博学长者在阐述一种能量运用的“本地化”高级技巧。
更重要的是,他神魂中那丝源自星穹法典的“法则气息”微微荡漾,仿佛一个高精度的解析器,迅速地将口诀中蕴含的奥义剖析、理解、甚至与自身原有的武道知识相互印证、融合。
在田不易、苏茹、宋大仁和张小凡惊愕的目光中,韩非周身原本内敛的气息开始波动起来。四周的天地灵气,再次如同受到无形召唤,缓缓向他汇聚,其速度虽然远不如测灵时那般狂暴,却显得更加有序、稳定,仿佛百川归海,自然而然。
更奇特的是,韩非体内那磅礴精纯的大宗师内力,此刻在《太极玄清道》法诀的引导下,开始自发地运转、转化。内力本身是高度凝练的生命能量,其品质极高,此刻接触到更适应此界天地规则的“引气法门”,就如同找到了最佳的“转化模板”。
精纯的内力沿着《太极玄清道》所述的经脉路线运行,每运行一周天,便有一丝内力被剥离、淬炼,与引入体内的灵气完美融合,化作一种更为灵动、更具活性、同时保留了内力精纯与厚重特质的全新能量——一种介于灵力与内力之间,却又似乎更高于二者的独特“法力”。
这“法力”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混沌色泽,流转之间,隐隐有微不可察的秩序道纹闪烁,带着一丝韩非独有的“法理”气息。
“这……这怎么可能?!”田不易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胖胖的脸上满是震撼,连胡子都在微微颤抖,“只听一遍口诀,未曾讲解,便能自行引气,而且……而且他体内的能量正在转化?!这绝非普通灵气!”
苏茹也美目圆睁,掩口低呼:“不易,此子……此子对道法的理解,简直匪夷所思!他好像……直接抓住了最本质的核心!”
宋大仁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喃喃道:“八师弟……他……他还是人吗?小凡练了三年都还没这效果……”他说完才意识到失言,连忙看向张小凡。
张小凡此刻也是目瞪口呆,看着韩非周身那平和却深邃的气息波动,感受着那远超自己想象的能量层次,眼中充满了羡慕,以及一丝更深的自卑与失落。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拳。
韩非沉浸在那种奇妙的转化过程中,对外界的反应浑然不觉。他能感觉到,自身的内力正在以一种高效而平稳的速度转化为更适合此界、潜力更大的“法力”。这种“法力”兼具灵气的灵动与内力的凝练,更因为蕴含了他自身的“法则”气息,似乎对此界的灵气和煞气都有着天然的统御与调和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内力也完成转化,丹田内那团混沌色的“法力”种子缓缓稳定下来,自行依照《太极玄清道》的路线徐徐运转,不断汲取着外界灵气壮大自身时,韩非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双眸开阖之间,似有清光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质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些。
他看向堂内几人,只见师父田不易正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自己,师娘苏茹则是惊喜交加,大师兄宋大仁一脸崇拜,而张小凡师弟……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师父,师娘,大师兄,张师弟。”韩非平静行礼,“弟子方才有所感悟,尝试运转了一下口诀,僭越之处,还请师父责罚。”
田不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责罚?责罚个屁啊!人家听一遍就入门,还顺带把自身能量体系给升级了!这要是责罚,他那几个练了几年还在玉清一二层打转的徒弟岂不是该逐出师门了?
他憋了半天,才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认命般摆了摆手,语气复杂无比:“罢了……你……你很好。”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了,惊喜、震惊、挫败、欣慰……交织在一起。
苏茹笑着打圆场:“韩非天赋异禀,实乃我大竹峰之福。不过修行之道,戒骄戒躁,还需稳扎稳打。”
“弟子谨遵师娘教诲。”韩非恭敬道。
田不易揉了揉眉心,感觉有点头疼,挥挥手:“大仁,带你八师弟下去吧,让他自己先熟悉熟悉。小凡,你留下,为师再给你讲讲这第一层的关窍。”
“是,师父。”宋大仁和张小凡同时应道。
走出守静堂,宋大仁忍不住用力拍了拍韩非的肩膀,兴奋道:“八师弟!你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师父露出那种表情!你刚才那是在转化灵力?怎么感觉跟我们的不太一样?”
韩非微微一笑,避重就轻:“或许是弟子之前所修功法有些特殊,与太极玄清道恰好契合。”
宋大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憨笑道:“不管怎样,都是好事!走,师兄带你去尝尝小凡早上新做的包子,他可擅长这个了!保证比山下山海苑的还好吃!”
提到吃的,宋大仁立刻眉飞色舞。
韩非笑着点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守静堂。他能感知到张小凡身上那几种能量的冲突,在接触了《太极玄清道》的本质后,他更加确定,张小凡的问题根源在于“法出多门,心神不专”。
“或许,可以从‘法理’的角度,给他一些引导。”韩非心中暗道。不过此事不急,需寻个合适的时机。
而此刻,他更感兴趣的是,自己这身独特的“法力”,在施展青云道法时,又会展现出何等威力?那传说中的御剑术,以“法”御之,是否别有洞天?
他的诛仙世界修行之路,伴随着一顿或许会很美味的包子,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