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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的布置更为简单,仅有一张木床,一套桌椅,空气中弥漫着比外间更浓的草药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依旧浑身瑟瑟发抖,嘴唇青紫,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正是从他喉间挤出。

这少年,自然便是身中玄冥神掌寒毒的张无忌。

听到脚步声,少年艰难地睁开眼,他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即便在如此痛苦中,依旧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清澈与纯良。他看到走进来的韩非,一个陌生的、气度非凡的叔叔,眼中闪过一丝怯懦,但还是努力想撑起身子,声音微弱地道:“您……您是胡伯伯的朋友吗?对不住,吵到您了……”

都这般境地了,第一反应竟是道歉。韩非心中微动,此子心性,果然如资料所述,淳厚至斯。

“不必多礼,躺好。”韩非走到床边,声音温和,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张无忌的腕脉上。

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刺骨,仿佛不是活人之躯。一股阴毒诡谲、凝练如实质的寒气,正盘踞在少年经脉深处,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这玄冥神掌的寒毒,确实歹毒无比,如附骨之疽,难怪连胡青牛这等医仙也束手无策,只能用药石勉强吊住性命,延缓其发作。

“叔叔……您也会医术吗?”张无忌看着韩非专注的神情,小声问道。他感觉这个叔叔的手指很温暖,碰触之下,那无处不在的冰冷刺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丝丝。

“略通一二。”韩非收回手指,看着少年那纯净又带着痛苦的眼眸,“你体内的寒气,盘踞已久,寻常药石难医。”

张无忌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嗯……胡伯伯也这么说。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就是有时候,太冷了……”他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

这时,胡青牛也闷着头走了进来,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眼神里更多是面对疑难杂症时的专注与一丝无奈。他瞥了韩非一眼,闷闷地道:“你也看到了,这玄冥神掌的寒毒,乃天下至阴至寒之力所聚,深入经脉,纠缠脏腑。老夫用尽办法,也只能以阳和之药勉强护住他的心脉,延缓寒毒彻底爆发,若要根治……唉,除非有至阳至刚的神功内力,化去这阴寒根基,或是找到传说中至阳的灵药……”

他的语气带着医者面对不治之症时的挫败感。

韩非没有说话,只是再次伸出手掌,轻轻按在张无忌的背心“灵台穴”上。

胡青牛见状,眉头一皱:“没用的!老夫也曾试图以内力驱散,但这寒毒诡异无比,遇强则强,外来内力一旦介入,反而会刺激它更加狂暴地反噬……”

他话未说完,声音却戛然而止。

只见韩非掌心,一股温润醇和、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磅礴生机的淡金色真气,缓缓渡入张无忌体内。那真气并非强行冲击,而是如同春日暖阳,普照大地,又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更让胡青牛目瞪口呆的是,那原本感知到外力侵入便会蠢蠢欲动的玄冥寒毒,在这淡金色真气面前,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虽然依旧顽固地盘踞在经脉深处,却明显地被压制了下去,那蠢蠢欲动的反噬之势被一股更宏大、更精纯的力量悄然抚平!

张无忌“唔”了一声,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流从背心涌入,迅速流向四肢百骸。那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在这暖流的驱散下,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虽然根源未除,依旧能感觉到深处潜藏的冰冷,但体表的寒冷和那刺骨的剧痛,却大为缓解。

他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属于活人的红润,青紫色的嘴唇也渐渐恢复了血色。他惊喜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麻木。

“好……好暖和……”张无忌抬起头,看着韩非,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和依赖,仿佛看到了降临世间的神灵,“叔叔,您……您真厉害!我……我感觉好多了!”

胡青牛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行医大半辈子,对玄冥神掌的寒毒研究了许久,深知其难缠。他自己内力不算顶尖,但也试过请明教中内力高深的朋友相助,结果无一不是铩羽而归,甚至有人差点被寒毒反伤。可眼前这个韩非,竟如此举重若轻,单凭内力就将寒毒压制到这种程度?这需要何等精纯、何等深厚、且属性相克的功力?

“你……你这内力……”胡青牛指着韩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至阳至刚,醇正磅礴……这,这难道是……”

韩非收回手掌,淡淡道:“不过是些粗浅的调息法门,恰巧对这阴寒之力有些克制罢了。根治之法,仍需另寻。”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胡青牛哪里肯信?粗浅法门?骗鬼呢!他看向韩非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之前的不忿和一丝被说服的郁闷,变成了彻底的震惊与探究。这家伙,不仅道理讲得狠,武功也高得吓人!他到底什么来头?

张无忌却信以为真,认真地道:“叔叔的法门一点都不粗浅!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比……比我爹爹妈妈的内功还暖和!”他提到父母,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下,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又被身体的舒适感冲淡。

韩非看着这心思单纯、知恩图报的少年,心中已有怜惜之意。他坐在床边,问道:“你叫张无忌?”

“嗯!”张无忌用力点头。

“名字很好。‘无忌’二字,有百无禁忌,逍遥自在之意。”韩非语气平和,如同与晚辈闲谈,“你身受苦楚,可曾怨恨那伤你之人?可曾怨怼这命运不公?”

张无忌愣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最开始……很疼的时候,是有点怨的。但是……但是太师父说,怨恨别人,自己心里会更苦。爹爹妈妈也希望我做个善良的孩子……而且,胡伯伯为了救我,也很辛苦,还有纪姑姑她们……很多人都对我好。如果一直想着怨恨,就感受不到这些好了。”

他这番话,说得磕磕绊绊,却发自肺腑,听得一旁的胡青牛都微微动容,扭过头去,假装整理药材,心中却暗道:“这傻小子……”

韩非眼中赞赏之色更浓。身处绝境,饱受折磨,却能保持如此淳善之心,不忘他人恩惠,此子心性,堪称璞玉。

“你能如此想,甚好。”韩非颔首,“不过,不怨恨,并非意味着要逆来顺受。命运如洪流,人力或显微薄,但并非只能随波逐流。心有准则,身怀利器,方能在这洪流中,护住你想护住的人与事,甚至,尝试去改变这洪流的走向。”

张无忌似懂非懂地眨着眼睛:“准则?利器?叔叔,您是说要我学好武功吗?像您这样厉害?”

“武功是利器之一,但非全部。”韩非耐心解释,他有意引导这少年的心性,“心中的‘准则’更为重要。譬如,你明知寒冷痛苦,却不愿以伤害他人来换取温暖,这便是你心中的善之准则。将来,无论遇到何事,身处何地,守住你心中的这份准则,明辨是非,知所行止,这比你学会任何高深武功都更重要。”

他这番话,对于十岁的张无忌而言,或许有些深奥,但那沉稳平和的语气,以及话语中蕴含的力量,却如同种子般,悄然落入了少年心田。

张无忌努力地消化着,喃喃道:“守住准则……明辨是非……像叔叔您刚才在外面跟胡伯伯讲的‘法理’一样吗?”

韩非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没想到这孩子虽在病中,竟也留意外间动静。他揉了揉张无忌的头发,赞道:“举一反三,聪慧。‘法理’便是这世间大多数人应当遵守的准则,是维护公义与秩序的利器。”

这时,常遇春处理好了外伤,也凑到门口,正好听到这番对话,他挠着头,憨憨地插嘴道:“恩公,您这道理讲得是真好!就是……就是听着比练武还难懂些。我看无忌这小子有福气,能得您开导!”

他嗓门洪亮,一下子打破了里间略显深沉的氛围。

张无忌被常遇春的大嗓门逗得笑了笑,随即又看向韩非,眼神充满了信赖与期盼:“叔叔,您……您会在这里待很久吗?我……我能跟您学……学那个‘准则’吗?”他觉得这个叔叔虽然有时候说话很深奥,但人特别好,而且在他身边,连那可怕的寒气都不那么吓人了。

看着少年那纯粹而渴望的眼神,韩非心中已有决断。此子与他有缘,其心性资质皆是上佳,那玄冥神掌的寒毒,也需设法根除。

“我暂且不会离开。”韩非给出了承诺,“至于学习,来日方长。”

他话音落下,张无忌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是由内而外的喜悦,仿佛连这间充斥着药味和寒气的屋子都明亮了几分。

胡青牛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似是无奈,又似是……松了一口气。他默默地走到药柜前,开始为外面的义军和里面的张无忌重新斟酌药方。

他知道,这蝴蝶谷,因为这位名叫韩非的“不速之客”,恐怕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清净”了。

而此刻,谷外阳光正好,几只彩蝶翩然飞过窗前,似乎也预示着,某种冰冷的命运轨迹,正在悄然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