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晨光刚漫过教堂的尖顶，李青手里的桃木剑突然轻轻震颤，剑穗上绣着的麒麟图案泛起细碎金光。他低头盯着那团跃动的光晕，突然想起云逍跳进地宫前塞给他的话——“留意剑穗，麒麟醒时，就是阵眼松动之际”。
“这边走。”秦班主提着铜鼓走在前面，鼓身的铜环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在空荡的石板路上敲出节奏感。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戏服，领口绣着半朵残梅，正是当年玉麒麟的标志性装扮。“师父临终前把钥匙缝在鼓底，说非得遇到能让麒麟剑穗发亮的人，才能交出来。”
众人跟着他穿过教堂的侧门，后院的葡萄藤爬满了石墙，藤叶间还挂着些褪色的小灯笼——细看才发现是用孩童的衣角扎成的，风吹过时晃出细碎的布料声响，像极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啼哭。李青握紧桃木剑，剑穗的金光越来越亮，麒麟的眼睛竟真的睁开了，瞳孔里映出钟楼的方向。
“那哭声……”苏荣突然停步，侧耳细听，“不是幻听，是从钟楼里传出来的。”
秦班主的脚步顿了顿，铜鼓被他攥得咯吱响：“自从三个月前玄机子占了钟楼，每天这个时辰都会有哭声。起初以为是风声，直到有天发现……”他喉结滚了滚，“有个孩子的鞋从钟楼窗口掉下来，鞋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老周突然用醒木敲了敲葡萄藤：“这些灯笼不对劲。”他拨开一片叶子，底下藏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小小的“魂”字，“是往生教的标记，他们在用孩子的衣物养怨气。”
李青的桃木剑突然指向钟楼第三层的窗口，剑穗的麒麟绣样猛地跃起半寸，金光直刺玻璃——那里闪过个模糊的人影，正抱着个挣扎的孩童往窗台外探。
“快！”李青率先冲出去，剑穗的金光在前面引路，像盏小小的灯笼。教堂的钟楼比远处的城墙还高，石阶盘旋而上，每级台阶都刻着浅淡的符文，踩上去脚底发麻，像是踩着无数根细针。
“这些台阶是用孩童的指骨磨成的！”苏荣突然低呼，她弯腰摸了摸台阶缝隙，指尖沾起一点白粉末，凑近一看竟泛着磷光，“往生教的‘骨祭阵’，每上一级就会吸走一点生气，难怪爬着这么累。”
老周举起醒木往台阶上一拍，“啪”的一声震得符文黯淡下去：“玉麒麟说过，这阵怕阳气重的东西！李青，把你剑穗的光再调亮点！”
李青举剑对着头顶，麒麟绣样突然张开嘴，吐出团金雾，雾气落在台阶上，那些符文瞬间像被烫到一样缩成小黑点。他趁机加快脚步，刚爬到一半，钟楼顶端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紧接着是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比刚才的声音近了十倍，仿佛就在耳边炸开。
“是玄机子在转移孩子！”秦班主的铜鼓突然剧烈震动，鼓底的缝线“嘣”地裂开，一把青铜钥匙掉了出来，钥匙柄上刻着只展翅的麒麟，正好能和李青剑穗上的图案对上，“师父说，暗门在钟楼第四层的壁画后面，钥匙要对着麒麟眼才能插进锁孔！”
李青接住钥匙，指尖刚碰到金属表面，钥匙突然发烫，像有团小火苗顺着手臂往上窜。他抬头看见第四层的壁画——画的是天使守护孩童的场景，可天使的脸却被人用墨涂成了玄机子的模样，手里的权杖变成了铁链，正缠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就是这里！”李青用剑穗的金光扫过壁画，天使的眼睛突然亮起，和钥匙柄的麒麟眼同时发出红光。他把钥匙插进壁画角落的暗槽，只听“咔哒”一声，整面墙缓缓往侧面滑开，露出个黑黢黢的通道，里面飘出股浓重的血腥味。
“小心脚下。”云逍的声音突然从通道里传来，带着点沙哑，“里面有玄机子设的‘换魂阵’，踩错地砖会被拖进幻境。”
众人举着火折子往里走，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无数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摆着个玻璃罐——罐子里泡着孩童的手指，指甲上还留着生前涂的彩色颜料。老周看得牙酸，忍不住用醒木敲了敲石壁，罐子突然晃动起来，里面的手指竟像活物一样蜷了蜷。
“别碰！”秦班主急忙拦住他，“这些是‘阵眼锚点’，每个手指对应一个被抓的孩子，一旦弄坏，外面的真身就会……”他没说下去，但火折子的光映出他发白的脸。
李青的桃木剑突然指向通道尽头：“那里有动静！”剑穗的麒麟猛地窜起，在空气中划出道金光，照亮了前方的圆形石室——玄机子正站在石室中央，手里举着个缠满锁链的铁笼，笼里的孩子哭得满脸通红，正是张屠户家的娃。
“来得正好。”玄机子转过身，黑袍上沾着新鲜的血迹，“百鬼幡虽然碎了，但我用这些孩子的魂骨重炼了‘千魂灯’，只要点燃它，南京城的孩子都会变成我的傀儡！”他举起另一只手，手里捏着根浸了油的麻绳，麻绳末端绑着团沾血的棉花——那是用孩子的胎发搓的。
“你疯了！”苏荣甩出银针，却被玄机子身边突然冒出来的黑影挡开——那些黑影是用孩童的影子凝结的，个个睁着空洞的眼睛，指甲长得像刀片。
“疯？”玄机子突然大笑，笑声里混着孩童的哭嚎，“玉麒麟当年毁了我的‘百鬼幡’，我就要用千魂灯烧了他守护的南京城！你们以为赢了地宫？那只是开始！”他突然将麻绳往火折子上凑，“看清楚，这第一簇火苗，就用你手里那把破剑的麒麟穗点——”
话音未落，李青的桃木剑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剑穗上的麒麟绣样“嗖”地窜了出来，在空中化作只半大的麒麟，张口就往玄机子手里的麻绳咬去。与此同时，秦班主突然敲响铜鼓，“咚”的一声震得整个石室嗡嗡响，石壁格子里的玻璃罐同时炸开，里面的手指竟纷纷飞向玄机子，像无数根小箭扎在他身上。
“怎么可能……”玄机子踉跄着后退，铁笼“哐当”掉在地上，孩子趁机从笼缝里钻出来，扑向李青。
“师父说过，百鬼幡的克星不在符术，而在‘人心’。”秦班主的铜鼓越敲越急，声音里混着哭腔，“你以为抓了孩子就能操控一切？看看这些手指——”他指向那些扎在玄机子身上的手指，每个指甲上都还留着孩子的涂鸦，“他们的魂还在反抗！”
李青抱住扑过来的孩子，突然明白云逍的话——麒麟剑穗会亮，不是因为法术，是因为他握着剑时心里的火；玻璃罐会炸，不是因为符咒，是孩子们哪怕变成碎骨也在挣扎的劲儿。他举剑指向玄机子，金光里突然涌出无数只小手，都是之前被救的孩子的模样，拽着玄机子的黑袍往地上拖。
“不——！”玄机子被拽得跪倒在地，黑袍被撕开，露出里面缝满符咒的里衣，可那些符咒遇到小手的触碰，瞬间就化成了灰。千魂灯的麻绳掉在地上，被麒麟一口咬断，火苗刚窜起来就灭了。
石室开始摇晃，石壁上的格子纷纷脱落，露出后面的砖墙——墙上刻满了玉麒麟的字迹，都是当年他记录的孩子们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个小小的笑脸。秦班主摸着那些字，突然哭出声：“师父说，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些孩子，他们就不算真的消失……原来这才是‘人心’的意思啊。”
老周用醒木敲了敲地面，裂开的地砖下露出层木板，掀开一看，里面藏着个铁盒——装着所有被抓孩子的生辰八字，还有玉麒麟的亲笔信：“若遇邪祟，不必寻符，只需让孩子们知道，有人在等他们回家。”
李青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孩子正用小手擦掉他脸上的汗，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我娘说等我回家吃桂花糕。”
外面的钟声突然再次响起，这次没有混着啼哭，而是飘来无数孩子的笑声。李青走到窗口往下看，只见教堂广场上站满了被解救的孩子，张屠户正抱着自家娃转圈，苏荣在给孩子们分发刚买的糖人，老周举着醒木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秦班主收起铜鼓，把青铜钥匙挂在李青的剑穗上：“这钥匙你留着吧。师父说，能让麒麟睁眼的人，心里一定装着比符咒更厉害的东西。”
李青低头摸了摸剑穗，麒麟绣样已经变回普通的丝线，却在阳光下泛着种特别的光泽。他突然想起云逍跳进地宫前的眼神，想起苏荣捏紧银针的手，想起老周挥醒木时袖口露出的伤疤——原来玉麒麟说的“人心”，从来不是什么玄乎的道理，就是这些藏在烟火里的惦记、拼尽全力的守护，还有无论如何都信着“会好起来”的劲儿。
钟楼的钟声还在响，这次混着糖人摊子的吆喝、孩子们的尖叫，还有远处秦淮河上摇橹的水声。李青把铁盒里的生辰八字揣进怀里，转身往楼下跑，剑穗上的钥匙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像串轻快的风铃——他要去告诉广场上的孩子们，玉麒麟的信里写着，今晚的月亮会特别圆，正好能照亮所有人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