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河滩边那场不可思议的交易,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黑石部落的底层迅速扩散、变形,最终演变成各种版本的流言,在奴隶棚窝和自由民简陋的居所间悄然流淌。
起初,只是亲眼所见的几个人,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向相熟的人描述:
“真的!我亲眼看见!那个白净得像月亮一样的女人,用一颗……一颗会自己发光的、像凝固的清水一样的宝石,换了岩捡的那块除了好看屁用没有的石头!”
听者第一反应皆是嗤笑:“胡扯!世上哪有会自己发光的石头?除非是太阳的碎片!”
但当更多目击者信誓旦旦地佐证,描述那珠子在阳光下如何折射出七彩光芒,如何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如何被岩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在手里时,质疑声渐渐变成了惊疑。
很快,流言开始发酵、升级:
“听说那不是普通的石头,是‘天神泪’!只有天神眷顾的人才能拥有!”
“岩那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一块破石头就换来了神物?”
“我昨天还踢过那块石头!早知道……”
“你们说,那外来者是不是眼神不好?还是……她能看出我们看不出的宝贝?”
这些议论大多发生在背风的墙角、昏暗的窝棚里、或是取水洗涮的河边。奴隶们和那些并不富裕的自由民,在结束一天繁重的劳作后,聚在一起,压低声音,眼神里交织着羡慕、嫉妒、以及一种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
岩,这个曾经被所有人忽视、甚至践踏的名字,一夜之间成了底层谈论的焦点。他依旧沉默,依旧劳作,但人们看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纯粹的轻蔑,多了几分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有人会偷偷塞给他一小块平时绝不会分给他的肉干,试图换取摸摸那颗“神石”的机会;有人会在监工不注意时,帮他分担一点重物,只为能凑近了看一眼那据说在黑暗中也会发出微光的珠子。
岩将那珠子用捡来的细皮绳串起,贴身藏着,只有在确信无人窥视的深夜,才敢拿出来,借着月光痴痴地看。那冰凉温润的触感,那内里流动的光华,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你,岩,并非一无是处。你拥有的东西,连首领磐都会眼红。
这流言自然也传到了部落上层,传到了首领磐的耳中。
他先是震怒,觉得是贱民们的胡言乱语。但当他的心腹战士也支支吾吾地证实了此事,并描述那珠子的奇异时,磐的眼神阴沉了下来。
他抚摸着脖子上象征权力与财富的猛兽獠牙,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与占有欲。
会发光的宝石?比所有贝壳和兽皮都美丽?
外来者……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岩那个奴隶……他凭什么拥有连我都没有的东西?!
一种旧有秩序被挑战、权威被隐隐动摇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缠上了磐的心脏。
钱贝贝和龙奕煊,则仿佛对这场因他们而起的舆论风暴浑然不觉(或者说是乐见其成)。他们依旧待在部落边缘,龙奕煊偶尔会“点石成珠”,制造出更多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天神泪”,而钱贝贝则拿着她的电子账本(伪装成一块普通的石板),默默地记录着,评估着,等待着。
谣言,是颠覆的开始。
而人心的贪婪与好奇,则是推动新货币车轮滚滚向前的最佳燃料。
黑石部落平静(或者说麻木)的水面下,暗流已然开始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