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的绿灯忽然亮起，江临川的手从剪断的主控线上滑了下来。金属断口还在噼里啪啦地冒火花，像快要断气的神经在抽搐。他靠着墙慢慢坐下去，喘得厉害，胸口闷得像压了块大石头，每吸一口气都火辣辣地疼。左手还搭在那块机械表上，表盘微微发烫，似乎还在努力扫描整艘船的情况。
反应堆的冷却系统已经毁了七成，泄压通道也快撑不住了。如果不做点什么，三十七分钟后，整艘船就会发生二次熔毁。
他咬着牙撑起身子，拖着几乎没知觉的右腿，一瘸一拐地挪回通信终端。屏幕闪了几下，卫星信号终于开始恢复。他知道，维克多那些残余势力不会轻易放弃，他们一定会尝试最后一次唤醒系统。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之前参加军政会议时获得的加密权限，接入南海舰队的应急频道。一条指令发送成功：“b7舱核载荷已冻结，请求执行‘深水沉降’预案。”
做完这些，他立刻拔掉所有外部接口模块，拿起战术刀撬开底板，一根一根把备用信号线切断。最后一根光纤抽出时，外面传来低沉的嗡鸣声——运输船的动力核心彻底停摆了。
不远处，快艇安静地漂在海面上，随着波浪轻轻晃动。江临川解开抗辐射服，撕下里面已经被烧得发黑的衬里，露出胸前两道焦黑的伤痕。他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支镇痛剂，毫不犹豫地打进了肩颈。然后从贴身口袋掏出一个银灰色的小装置，表面有细密的天线阵列——这是他在某个秘密指挥中心签到后得到的“定向电磁脉冲发生器”。
这东西不能引爆，但能让电子设备全部瘫痪。
他一步步走向甲板出口，每走一步，肋骨就像被钝锯来回拉扯。打开气密门的瞬间，带着硝烟味的海风猛地灌进来，吹得他眯起了眼。天边泛着微白，可晨光还没照下来，海面灰得像一块冷铁。
登上快艇后，他把脉冲装置固定在运输船的龙骨连接点，设定了延迟启动时间。按下遥控器前，他回头看了那艘巨舰最后一眼。它歪斜地瘫在那里，像一头濒死的钢铁怪兽，内部的火光早已熄灭，只剩几缕黑烟从裂缝中缓缓飘出。
他按下了按钮。
没有巨响，也没有爆炸，只有一股看不见的冲击波从船体内部扩散开来。整艘运输船的电子系统在同一瞬间全部失效。灯光熄灭，引擎停止，连警报器都安静了。接着，海水顺着破损的舱门涌入，船身开始缓慢倾斜。没有轰鸣，没有火光，只有沉重的下沉，安静得像一场告别仪式。
油雾在海面铺开，一圈圈暗色涟漪荡漾开来。江临川坐在快艇上，静静看着那庞然大物一点点沉入深海，直到最后一点桅杆消失在波浪之下。
军火链，终结了。
他低头检查背包，确认存储卡还在。刚想闭眼歇一会儿，头顶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抬头一看，一架改装过的侦察机破云而出，飞行高度极低，机身涂装伪装成气象监测机的样子。机腹弹舱打开，一个密封金属箱精准地落在快艇甲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箱子自动解锁，里面是防震胶包裹的一枚黑色U盘，标签是手写的：“世家贿赂链+九爷洗钱路径”。没有署名，但编码格式和“灰雀”常用的协议一模一样。
江临川把它放进防水袋，塞进背包夹层。
还没等他缓过神，海面又响起螺旋桨的声音。一架黑色直升机从东南方向飞来，在五十米外悬停，绳索缓缓放下一个金属盒。
盒子落地后，扩音器里传出岑疏影的声音：“防弹车留给你下次逃命用，这次，我们去告他们。”
他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架精致的航天模型，底座刻着一行小字：“临川航空·首飞纪念”。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轻轻合上盖子，放进背包最里层。
直升机没有降落，很快拉升高度，朝着陆地方向飞走了。海面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江临川靠在快艇驾驶座上，手腕上的机械表还在轻微震颤，提示体温偏低，肌肉疲劳已到极限。他从背包里取出急救包，给自己注射了电解质补充液。视线有些模糊，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场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国际法庭需要完整的证据链，而这枚U盘只是其中一环。维克多虽然失去了远程控制权，但他背后的资本网还在运作。九爷会不会站出来作证？洗钱的路径能不能追到境外账户？这些问题，都需要他继续查下去。
他打开便携终端，尝试连接临川科技的服务器。信号很弱，只能加载最基本的页面。苏棠上传了一份简报：Vt capital已经开始紧急清算，部分资产被冻结；林野在机场拦住了一个携带伪造护照的技术人员，对方疑似想销毁海外实验室的数据。
他正一页页翻看文件，终端突然弹出一条加密消息，来源显示为“灰雀-离线转发”。内容只有一串坐标和一句话：“莫斯科第七区地下三层，原始日志备份仍在运行。对方不知道你已经看过全部流程。”
江临川盯着那行字，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机械表的边缘。
原来如此。
维克多不是第一个埋下棋子的人。五年前，就有人悄悄在临川科技的早期系统里植入了日志验证协议。那个人，早就料到他会回来，也知道他会一步步揭开真相。
是谁？
他不知道。
但他明白，下一步，必须亲自走。
快艇燃油还剩62%，足够支撑到最近的补给站。他输入航线，启动自动驾驶。刚准备闭眼休息几分钟，终端屏幕忽然闪了一下。
存储卡插槽的位置，幽蓝色的荧光再次浮现。
这一次，不是错觉。
他迅速取出存储卡，插入检测仪。屏幕上开始滚动数据流，速度很慢，像是某种延迟传输的压缩包。进度条显示：3%。
三分钟后，涨到了5%。
与此同时，检测仪发出轻微蜂鸣，提示接收到一个微弱信号源，方向来自西北海域，距离约十八海里。
江临川盯着那个信号强度值，慢慢坐直了身体。
这不是维克多的频率。
也不是灰雀或周媛用过的任何一种加密信道。
它更古老，更隐蔽，仿佛是从某个早已关闭的节点，重新被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