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在烛火中缓缓燃烧，羊皮地图悬浮于半空，七处红点如心跳般明灭。
莱恩指尖轻压皇宫正下方那一点，系统词条如冰水灌入脑海：【地点：埃律西昂王宫净水间】【附加词条：每日辰时注入‘净化圣水’，水源来自‘圣徒之泪泉’分支管道】。
他瞳孔微缩。
“圣水……是污染源。”他低语，声音像从深渊里捞出的铁链，冷而沉重。
昨夜化验的结果还烙在记忆里——那种名为“信仰诱导素”的化合物，能悄然重塑人的潜意识，让人对特定指令产生近乎本能的服从。
他曾以为这只是教会高层的阴谋手段，可现在……若连圣泉本身已被玷污，那整个王国的信仰体系，早已不是神赐的恩典，而是一场绵延百年的精神驯化。
贝尔托蹲在地图前，枯瘦的手指抚过边缘模糊的纹路，眉头紧锁。
“这不是手绘。”他低声说，“笔触太规整，墨迹渗透方式也不对……这是用祷文拓印的，像是某种古老仪式中的‘神谕复刻’。”
话音未落，门无声开启。
赛拉菲娜缓步而入，夜行斗篷裹着她单薄的身影，脸上没有妆容，只有未干的泪痕与霜一般的疲惫。
她手中握着一枚金质圣徽，纹路繁复，中央镌刻着初代先知闭目垂首的侧影。
“父王今晨对着空墙说话。”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说‘先知在我耳边低语’，还跪下祈祷了整整半个时辰……可墙上什么都没有。”
她将圣徽放在桌上，指尖微微发抖：“这是我从他贴身衣袋里取下的护符，本该驱邪避妄，可我用皇家秘法测试了三次……它在释放反向神纹波动，频率极低，几乎无法察觉，但确实在干扰精神判断。”
莱恩沉默着拾起圣徽，集中意志。
眼前瞬间浮现层层词条：
【物品：国王御赐圣徽（原初功能：神圣庇佑）】
【当前状态：被植入‘回响烙印’】
【隐藏词条：每二十四小时向特定坐标传递一次精神波动】
【关联信号接收点：未知（需追踪三次以上方可定位）】
他的呼吸一顿。
有人在监听国王的思想。
不是通过耳目，不是通过密探，而是直接从象征神圣守护的圣物中，窃取君主最私密的思绪。
这已不是政变，而是对“王权神授”本身的亵渎。
“他们不只是操控信仰。”莱恩缓缓抬头，目光如刀，“他们在篡改神意的传达路径——把神的声音，换成自己的低语。”
空气仿佛凝固。
伊芙琳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阴影角落，手中捧着一本残破古籍，封面焦黑，边角卷曲，书名依稀可辨：《静默修道录》。
她翻开一页，从中取出一片干枯的黑色藤蔓，细如发丝，却泛着诡异的油光。
“这是我在北区废弃忏悔堂的祭坛下挖出的。”她声音低沉，“‘黑圣蛆’的宿主，只生长于长期吸收负面信仰之地——比如，被人以伪虔诚供奉的邪祠。”
她指向书中一段被反复涂抹的文字，墨迹层层叠叠，却仍透出几行字迹：
“当圣骨流泪，哑者将开口；
当圣水变浊，真言将成谎。”
“这是预言？”贝尔托眯眼，“还是……指令？”
莱恩凝视那片藤蔓，再度启动系统。
【生物残骸：曾寄生于人类颅腔】
【残留意志：渴求‘洁净之焚’】
【深层解析提示：检测到微量‘神性残留’，来源不明，建议升级系统权限】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不是毒药，也不是简单的寄生虫。
这是一种有意识的信仰污染载体——它不杀人，它让人“更虔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谎言的传声筒，成为腐化的播种机。
而它的源头，正是那被万民敬仰的“圣徒之泪泉”。
“整座王都的净水系统都连接着圣泉支脉。”赛拉菲娜喃喃，“贵族、平民、士兵、神官……所有人每天都在饮用被污染的水。就连我都……”
她猛地停住，眼神剧烈晃动。
如果连她心中的正义感，都是被精心调制的“信仰诱导素”所塑造……那她这些年坚持的一切，又算什么？
莱恩看着她眼中的动摇，没有安慰，只是轻轻将手按在桌上那本《静默修道录》上。
“真相不会让人堕落。”他声音低沉，却如钟鸣，“只会让假装清醒的人暴露。”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眼中跳动的火焰。
而是弑神——不是杀真正的神，而是斩断那些披着神袍的腐烂根须，烧尽那些以信仰为名的谎言。
他缓缓起身，走向窗边，望向远处那座巍峨的教堂尖顶。
月光下，十字架投下长长的影，像一把倒插在大地上的匕首。
“贝尔托。”他忽然开口。
“在。”
“你还能还原多久之前的管道沉积痕迹？”
老炼金师一怔，随即眯起眼睛：“只要没被彻底冲刷，三年内的化学残留，我都能从壁层里抠出来。”
“够了。”莱恩嘴角微扬，冷峻如刀，“我要知道，那‘圣水’是从哪一刻开始变脏的。”
他转身，目光扫过屋内三人。
“赛拉菲娜，封锁今日所有关于国王精神异常的记录，一个字都不能外泄。”
“伊芙琳，继续深挖《静默修道录》的抄写谱系，找出最初被篡改的版本。”
“贝尔托，准备你的炼金镜片和蚀刻试剂——我们很快就要去见见，那口所谓的‘圣泉’。”
风再次掠过窗棂，吹熄了最后一缕烛火。
黑暗中，莱恩伫立不动，系统界面在他眼前静静流转。
【新词条解锁：神性残留（初级）】
【可探测范围：十米内，持续三分钟】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精神污染区域，建议避免直视核心源】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无半分犹豫。
有些真相，必须潜入地底才能触及。
而有些刀，必须插进神的喉咙，才能证明——人，还能自己选择相信什么。
夜风如刀，割裂王都上空的薄云。
地下水道深处，淤泥没至脚踝，腥臭之气弥漫在狭窄的石拱巷中。
莱恩伏身前行，呼吸轻缓，耳中却仍回荡着那诡异的经文低诵——像有无数声音从地底缝隙爬出，在颅骨内反复吟唱。
“前面就是支脉分流口。”梅拉妮压低嗓音，指向一扇锈蚀的铁栅，“清淤工说，只有每月朔月之夜，水位才会下降到能通行的程度。我们的时间不多。”
莱恩点头，目光扫过四周湿滑的岩壁。
贝尔托已取出炼金镜片，铜框镶嵌的复眼透镜在他鼻梁上微微发烫。
他将特制试剂涂抹于管道内壁，指尖轻划，一层泛着幽蓝光泽的沉积层缓缓浮现。
“不是自然矿化……”老炼金师皱眉，“这是人为添加的催化结晶，每隔七十二小时重复一次，规律得像钟表。”
莱恩闭眼凝神，系统词条瞬间展开：
【化学残留分析：含‘信仰诱导素’前体化合物】
【投放周期：每三日一次，持续四年零七个月】
【来源追踪：指向泉眼祭坛中央石槽】
“走。”他低喝一声，率先跃过积水，借着贝尔托绘制的密道图，悄然逼近圣泉源头。
泉眼祭坛藏于地下三层，由一道伪装成墓碑的机关门掩护。
推开后，冷光洒落——一座环形石殿赫然显现，中央石槽中泉水汩汩涌动，表面浮着一层几乎不可见的银膜，宛如呼吸般轻微起伏。
莱恩屏息靠近。就在踏入五米范围的刹那，系统猛然炸开：
【地点：伪净仪式场（非典神仪）】
【历史行为记录：以盲信者泪水为引，以断誓者骨骼为柴，点燃‘伪净之火’】
【能量残留匹配：与马尔科姆日记笔迹能量共振度97.3%】
他瞳孔骤缩。
马尔科姆，那个三年前被教会宣布“因亵渎圣物而自焚谢罪”的年轻神官？
原来他的死，根本不是忏悔，而是灭口！
“他们用牺牲者的执念和背叛者的骸骨作燃料，伪造出‘净化之力’的假象。”莱恩咬牙，声音冷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所谓的圣徒遗骨堕落……是他们亲手制造的污染模板，只为让万民相信，唯有教会才能净化污秽。”
贝尔托正欲采集水样，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十二名蒙面修士列队走入，身穿白袍却无徽记，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
他们将一袋晶体倒入石槽，泉水顿时泛起血丝般的纹路，随即恢复平静。
待队伍离去，莱恩立刻启动追踪模块，却发现所有痕迹在出口处诡异地中断了。
“有人抹去了足迹。”他沉声道，“不只是物理上的……连‘可能性路径’都被遮蔽了。”
归途中，耳中嗡鸣再度袭来，比先前更甚。
他踉跄一步，扶住墙壁，眼前浮现无数扭曲字符，仿佛整座城市的祷告声正在汇流，涌入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之中。
他强忍剧痛，翻开系统界面。
就在此刻，【万物词条】底部突然浮现一行从未见过的提示：
【检测到高阶神性干扰，是否启用‘逆溯感知’？】
心跳停滞了一瞬。
他知道这可能意味着暴露自身存在，也可能引发反噬。
但真相近在咫尺，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默念：“确认。”
刹那间，视野炸裂！
无数金色丝线从四面八方升起，贯穿墙体、穿透屋顶，每一根都连接着一名正在祈祷的信徒头顶。
它们如血管般延伸、汇聚，最终尽数注入教堂塔顶一间封闭祷告室。
镜头拉近——
室内无灯自明，中央悬着一颗泛着幽光的牙齿，形似犬齿，却大如拳头，表面缠绕符文锁链，每一次搏动，便吸走一丝众生信仰。
它不像死物，倒像一颗活着的心脏，在黑暗中缓慢跳动。
系统词条浮现：
【目标：伪圣齿（伪造圣物）】
【功能：收集千万人信仰，转化为‘审判神能’】
【警告：观测超过三秒将触发‘神视反噬’】
莱恩猛地闭眼，冷汗浸透后背。
原来如此。教会从未传播神恩，他们在养殖“神”。
风骤起，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屋檐，斗篷翻飞间，一枚银色徽章闪过——那是仅属于“静默修会”的标记。
监视，早已开始。
次日清晨，主教堂钟声突兀响起七下，宣告暂停弥撒七日，理由是“圣徒遗骨需进行闭关净化”。
全城哗然。
莱恩立于窗前，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尖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可就在这时，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自动刷新，一条远距离词条悄然浮现，来自百里之外的荒原古冢——
【侦测到同频‘伪圣齿’波动信号：编号03，激活状态：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