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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清漪传 > 第168章 凤阙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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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小年。紫禁城上下早已装点起节日的喜庆,朱红宫灯高悬,椒墙粉壁一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祭灶糖瓜的甜香和扫尘后清冽的草木气息。然而,这层精心粉饰的太平景象之下,是比往年更甚的暗流汹涌。庄亲王余党的血尚未冷透,菜市口的肃杀之气仍盘桓在京师上空,使得这个年关注定无法安宁。

慈宁宫东暖阁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我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案头堆积的,除了日常政务,更多是礼部、内务府呈报的除夕、元旦大典的繁琐仪程,以及宗人府、勋贵们雪花般递进来请求觐见、试探口风的帖子。阿尔丹的婚事,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我的预期。

“娘娘,”高德忠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庆郡王府、安国公府、还有吏部左侍郎刘大人府上,今日又递了帖子,皆言府中有适龄子弟,品貌端正,愿尚公主,恭请娘娘圣裁。” 他顿了顿,补充道,“安国公夫人是庄王妃的堂妹,刘侍郎的座师……是已故的柳太傅。” 柳太傅,正是当年极力主张重查沈墨案、与安远侯府过往甚密的清流领袖之一。

我冷笑一声,将帖子掷于一旁:“告诉他们,公主年幼,学业为重,婚事容后再议。赏些节礼,打发回去便是。” 这些人家,要么是庄王旧党欲借联姻东山再起,要么是清流试探我对旧案的态度,其心可诛。阿尔丹的婚事,绝不能成为他们博弈的棋子。

“奴才明白。”高德忠应下,又道,“睿亲王方才递了密折,言宗人府清查中,发现庄王幼子萧景铭(已贬为庶人)之师,前翰林院侍讲学士周文渊,在庄王事发前曾与西域商人有秘密往来,且在其书房暗格中,搜出几页残破的、绘有奇异符号的羊皮纸,已呈送内务府鉴定。”

西域商人?奇异符号?我心下一凛。庄王竟也与西域有牵扯?是了,安远侯府倒台后,西域香料这条线并未完全断绝,庄王或许想接手?那羊皮纸……莫非与拜火教有关?

“着内务府即刻请薛神医会同精通西域文字之人秘密查验,不得外泄!另,密查周文渊所有社会关系,尤其是与西域、吐蕃往来者!”

“嗻!”

高德忠退下后,我独坐案前,心绪难平。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刚以铁腕肃清朝堂,暗处的敌人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反扑,甚至将触角伸向了阿尔丹和西域。看来,仅仅防守是不够的,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阵脚。

傍晚,我正批阅关于漕粮改道工程进展的奏章,挽月悄步进来,面色有些异样:“娘娘,靖安侯府派人送来了年礼,是……是侯爷亲卫队长赵忠亲自押送,说是有侯爷家书并北疆特产,需面呈娘娘。”

赵擎的家书?还派了亲信队长?莫非北疆有变?

“传他至偏殿等候。本宫稍后便去。”

“是。”

稍作整理,我来到偏殿。赵忠一身风尘,甲胄未卸,见到我立刻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紫檀木盒:“末将赵忠,奉侯爷之命,叩见太后娘娘!侯爷有家书并薄礼奉上,恭请娘娘金安!”

“赵将军请起,一路辛苦。”我示意挽月接过木盒。

赵忠起身,垂首肃立,低声道:“侯爷命末将转禀娘娘,北疆一切安好,军心稳固。只是……月前巡边时,抓获一伙伪装成商队的吐蕃细作,严刑拷问下,有人招供,言吐蕃赞普已与西域‘圣火尊者’达成密约,开春后或将再次犯边,且……此次或有‘内应’相助。”

内应?我心中巨震!京中还有拜火教的奸细?!

“侯爷可曾言及内应线索?”

“细作级别太低,只知‘内应’位高权重,且在京师,具体不详。侯爷已加派暗探潜入吐蕃与西域查证,嘱娘娘京中万万小心。”

位高权重……京师……这范围太大了!庄王余孽?宗室勋贵?甚至……朝中重臣?一股寒意自我脊背升起。

“本宫知道了。回复靖安侯,本宫自有主张,让他稳守边关,京中之事,无需挂虑。”

“末将遵命!”

赵忠退下后,我打开木盒。里面除了一些北疆的皮毛、药材等寻常年礼外,果然有一封火漆密封的信。拆开,是赵擎熟悉的笔迹,内容与赵忠所言大致相同,但末尾添了一句:“边关苦寒,然将士用命,娘娘勿念。京中局势复杂,暗流涌动,万望珍重凤体,若有需,臣在北疆,静候懿旨。” 字迹略显潦草,墨迹深浅不一,显是军务倥偬中匆匆写就,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关切。

我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心中五味杂陈。赵擎的忠诚与默契,是我在波谲云诡的朝局中难得的倚仗。但这份超越君臣的情谊,却也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必须更加谨慎。

除夕宫宴,注定不会平静。

腊月三十,乾清宫张灯结彩,盛宴铺开。宗室勋贵、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气象。我端坐珠帘之后,小皇帝萧景琛坐于龙椅之上,身着簇新的龙袍,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维持着天威,但偶尔飘向我的眼神,却泄露出一丝依赖与不安。经过数月调养,他身体已无大碍,但显然尚未从之前的惊吓和朝堂风波中完全恢复。

宴至中途,依制由宗室长者代表向皇帝和我敬酒。礼亲王、睿亲王之后,轮到了庆郡王。他端着金杯,步履蹒跚地出列,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悲戚:“臣,恭祝皇上、太后娘娘新年吉祥,万寿无疆!今我大周,在皇上与太后娘娘英明治理下,海晏河清,实乃社稷之福!然……”他话锋一转,老泪纵横,“想起去岁今日,庄亲王……唉,一念之差,万劫不复,累及宗室蒙尘,臣每思及此,痛心疾首啊!还望皇上、太后娘娘念在宗亲血脉,对……对景铭那孩子,稍加怜悯,给条生路吧!” 他竟在除夕宫宴上,公然为庄王幼子求情!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珠帘之后。庄王谋逆,其子按律当诛,我念其年幼,只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已是法外开恩。庆郡王此举,分明是借佳节之名,行逼宫之实,试探我的底线,更是想借此拉拢其他对庄王案心存兔死狐悲之感的宗室!

我尚未开口,坐在下首的阿尔丹公主却忽然站起身,她今日穿着一身喜庆的桃红宫装,亭亭玉立,端起一杯果酒,走到御阶前,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庆王叔祖此言差矣!皇兄与母后仁德,对谋逆之后网开一面,已是天恩浩荡!国法如山,岂容私情僭越?今日除夕佳节,正当共庆升平,王叔祖何必提及此等扫兴之事,徒惹皇兄与母后烦忧?侄女敬王叔祖一杯,愿我大周江山永固,愿宗亲和睦,共辅明君!” 说罢,她举杯一饮而尽,落落大方。

一番话,软中带硬,既维护了国法尊严,又全了宗亲颜面,更将话题引向了“共辅明君”。殿内众人皆是一怔,随即爆发出阵阵附和之声。庆郡王被噎得满脸通红,讪讪地饮了酒,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我隔着珠帘,看着阿尔丹镇定自若的背影,心中既惊且慰。这孩子,何时有了这般胆识和机智?她是在替我解围,更是在表明她的立场——她站在皇帝和我这一边。经此一事,那些想打她婚事主意、或是借题发挥的宗室,恐怕要重新掂量了。

宫宴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然而,我心中的警兆并未消除。庆郡王的发难只是开始,赵擎警告的“内应”和吐蕃西域的密约,如同悬顶之剑。这繁华盛宴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杀机?

子时将至,辞旧迎新的钟声即将敲响。我借口更衣,暂离喧闹的宫殿,来到殿后僻静的回廊。寒风凛冽,吹散了几分酒意。高德忠如同鬼影般出现,低声道:“娘娘,刚收到的密报,您让查的周文渊书房那羊皮纸,薛神医确认,上面符号与拜火教低级教徒联络标记一致!而且,在他一本旧书夹页中,发现半张与西域往来的密信残页,提及‘圣火重燃’,‘京师有变’等语!”

果然!拜火教的触手,早已深入朝堂!周文渊不过是条小鱼,背后定然还有大鱼!京师有变……他们想在京城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连滚爬爬地跑来,脸色煞白:“启禀太后娘娘!不……不好了!看管庶人萧景铭的宗人府官员来报,景铭……景铭一个时辰前,暴毙了!”

萧景铭暴毙?!在这个关头?!

我浑身一震,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是灭口?还是……阴谋的开始?

凤阙之下,暗潮已化为惊涛!这个年,注定无法安稳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