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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清漪传 > 第241章 龙战于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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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潮湿的废弃水道,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腐木气味。黑暗中,只有三人压抑的喘息声和污水滴落的单调回响,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沈清漪背靠着冰冷滑腻的石壁,身体因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脸上用朱砂伪装的尸斑已被汗水和污水晕开,留下道道诡异的痕迹。方才那场在棺材铺里兵行险着的“装神弄鬼”,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不仅是凤凰之力的运用,更是精神上的极度紧绷。此刻松懈下来,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席卷全身,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赵擎的情况更糟。强行突围和方才在棺材中的憋闷,让他胸口旧伤剧痛难忍,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若非影一死死搀扶,恐怕早已瘫软在地。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但那沉重的呼吸和微微痉挛的身体,无不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侯爷,娘娘,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影一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他警惕地倾听着水道远处的动静,“血滴子”虽被暂时惊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正在调集更多人手进行地毯式搜索。这废弃水道并非绝对安全,一旦被堵住出口,便是瓮中之鳖。

沈清漪强打精神,再次将一丝温和的凤凰之力渡入赵擎体内,勉强稳住他翻腾的气血。她环顾四周,这水道狭窄逼仄,岔路众多,如同迷宫,黑暗中难辨方向。“影一,你说的秘密货栈,还有多远?可有安全路径?”

“回娘娘,货栈入口就在前方第三个岔路右转的暗门后,但……”影一语气凝重,“方才的骚动恐怕已惊动鬼市各方势力,那条路未必安全。为今之计,或许要冒险走另一条更偏僻、但也更危险的路径,从‘污水潭’下方穿过,可直达外城护城河的废弃泄洪口。只是那污水潭深不见底,且有……不干净的东西盘踞。”

“不干净的东西?”沈清漪蹙眉。

“是些变异的毒虫水怪,嗜血凶猛,以往‘夜枭’也折过人手在那里。”影一沉声道,“但眼下,恐怕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密集的“沙沙”声,自他们来时的水道深处传来,由远及近,速度极快!那声音不像人 footsteps,更像是无数节肢动物爬行时摩擦地面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好!是‘尸蹩’!被血腥味引来了!”影一脸色骤变,“快走!”

他话音未落,只见黑暗的水道中,骤然亮起无数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涌来!那是一种拳头大小、形似潮虫、却长着锋利口器的恐怖毒虫,正是以腐肉为食、对血腥味极其敏感的“尸蹩”!显然是刚才厮杀中留下的血迹,将它们吸引了过来!

“走!”赵擎强提一口气,厉声喝道。

影一不再犹豫,一手搀扶赵擎,一手持匕首断后,率先向污水潭方向冲去。沈清漪紧随其后,掌心金红色光芒微吐,将几只率先扑上的尸蹩震成齑粉!但后面的尸蹩数量更多,悍不畏死地涌上,瞬间就追到了脚后跟!

三人且战且退,在黑暗狭窄的水道中狂奔。沈清漪将凤凰之力凝聚于双脚,步伐轻盈,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尸蹩的扑咬,同时双手连拍,炽热的掌风将成片的尸蹩烧焦震飞。但尸蹩数量实在太多,杀之不尽,更有一些从头顶石缝中掉落,防不胜防。影一匕首挥舞如风,护住赵擎身后,但手臂仍被一只尸蹩咬中,瞬间乌黑肿胀,他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挥刀削掉那块皮肉,脸色煞白。

“前面就是污水潭!屏住呼吸,直接潜过去!”影一指着前方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巨大黑洞喊道。

那污水潭黑如墨汁,黏稠的污水翻滚着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沼气。眼看尸蹩大军即将合围,别无选择!

“走!”沈清漪一咬牙,率先跃入冰冷的污水中!刺骨的寒意和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将她包裹,她强忍呕吐的欲望,运转凤凰之力护住心脉,闭气下潜。赵擎和影一也紧随其后跳入。

污水之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沈清漪凭借过人的灵觉,勉强辨认方向,向前潜游。她能感觉到有滑腻冰冷的东西擦过身体,甚至有利齿试图撕咬她的护体气劲,都被凤凰之力震开。赵擎伤势沉重,闭气艰难,影一死死拖着他,拼命向前游动。

就在他们即将游到对岸的泄洪口时,异变再生!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从潭底传来,同时,一双灯笼大小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一条水桶粗细、布满黏液鳞片的巨大触手,如同鬼魅般从潭底探出,狠狠卷向落在最后的影一和赵擎!

是水怪!影一口中的“不干净的东西”!

“小心!”沈清漪在水中无法发声,只能拼命催动凤凰之力,回身一掌拍向那巨大触手!

“轰!”

水中闷响,金光爆射!那触手吃痛,猛地收缩,但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污水剧烈翻腾,形成旋涡,将三人牢牢困住!赵擎伤势爆发,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污水,气息迅速萎靡。影一拼命挥刀砍向触手,却只能在鳞片上留下白印,自己反而被触手缠住,骨骼发出咯吱声响!

危急关头,沈清漪眼中金红色火焰燃烧到极致!她不再保留,将体内所有凤凰之力疯狂注入双臂,双掌合十,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红色光柱,如同太阳般在污水中爆发!

“凤凰焚天!”

光柱所过之处,污水蒸发,触手焦黑断裂!那水怪发出无声的惨嚎,缩回潭底黑暗之中。但巨大的能量爆炸也引发了水潭的剧烈震荡,强大的暗流将三人狠狠甩向泄洪口的铁栅栏!

“砰!”

沈清漪后背重重撞在生锈的铁栅上,喉头一甜,险些昏厥。她强忍剧痛,抓住栅栏,回头望去,只见影一拖着昏迷的赵擎,正被暗流卷向深处!

“抓住我!”沈清漪嘶声喊道,伸出另一只手。

千钧一发之际,影一爆发出惊人的毅力,用尽最后力气将赵擎推向沈清漪,自己却被一股更强的暗流卷走,瞬间消失在黑暗的污水深处!

“影一!”沈清漪目眦欲裂,却无力回天,只能死死抓住赵擎冰冷的手腕,另一只手拼命拉扯那锈死的铁栅栏。栅栏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终于被她用蛮力结合凤凰之力的灼烧,硬生生扯开一个缺口!

她用尽最后力气,拖着昏迷的赵擎,从缺口挤了出去,重重摔在泄洪口外冰冷的地面上。外面,是荒草丛生的护城河滩,远处,京城巍峨的城墙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剪影。

她瘫倒在地,剧烈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污水,浑身冰冷刺骨,经脉如同被撕裂般疼痛。赵擎躺在身边,气息微弱,生死不知。影一生死未卜。只剩下她一人,在这陌生的、危机四伏的京城外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阿尔丹下落不明,赵擎重伤垂危,影一可能已遭不测,他们身陷绝境,孤立无援……

不!不能放弃!

沈清漪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挣扎着坐起身,将赵擎紧紧抱在怀中,不顾自身伤势,再次将所剩无几的凤凰之力,源源不断地渡入他心脉。

“赵擎……撑住……我们……还没找到阿尔丹……我们……不能死……”她哽咽着,泪水混合着污水泥水滑落。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打着灯笼、约十余人的骑兵,沿着护城河岸巡逻而来!看装束,似乎是乌维麾下的巡哨!

沈清漪心中一惊,想要躲藏,却已来不及!对方显然发现了他们!

“什么人?!”为首的哨长厉声喝道,骑兵们迅速散开,刀剑出鞘,将两人围在中间。

灯笼的光线照亮了沈清漪狼狈不堪、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庞,以及她怀中那个气息奄奄、但眉宇间自带威仪的男子。

那哨长目光在赵擎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脸色大变,失声惊呼:“是……是镇国公?!他……他没死?!”

他显然认出了赵擎!虽然赵擎重伤憔悴,但那轮廓气质,对于这些曾经在边关与北疆军交过手的老兵来说,印象太深刻了!

沈清漪心沉谷底,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落入乌维军中,必死无疑!

她握紧了袖中暗藏的匕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那哨长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她的意料。他非但没有下令抓人,反而迅速下马,示意手下收起兵刃,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敬畏?

“您……您真是镇国公夫人,太后娘娘?”他看向沈清漪,目光复杂,“末将……末将原是朔风关守备张奎麾下队正,三年前曾在关墙上,远远见过娘娘凤驾……国公爷他……这是怎么了?”

沈清漪一愣,心中警铃大作!这是套话?还是……?

她不敢轻易相信,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暗中积蓄力量。

那哨长见她戒备,连忙解释道:“娘娘恕罪!末将等虽在乌维麾下,实乃被迫无奈!乌维篡位,倒行逆施,军中早有怨言!尤其是我们这些原北疆边军出身的弟兄,更是心向故国!今日得见国公爷和娘娘,苍天有眼!”

他身后那些骑兵也纷纷下马,脸上露出激动和忐忑交织的神色。

“是啊,娘娘!国公爷怎么会……”

“乌维那狗贼,不得好死!”

“我们……我们愿意护送娘娘和国公爷去安全的地方!”

沈清漪心中飞快权衡。这些人话语真切,神情不似作伪。难道真是遭遇了心向旧主的士卒?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但……万一有诈呢?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沉声道:“你们可知,窝藏钦犯,是何等大罪?”

那哨长重重叩首,声音哽咽:“娘娘!末将等深受国恩,岂能忘本!如今国难当头,若能追随国公爷和娘娘,重振朝纲,虽死无憾!请娘娘相信我等!”

他言辞恳切,身后士卒也纷纷跪地表态。

看着这一张张在灯笼光下显得质朴而激动的面孔,沈清漪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动。或许……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好。”她深吸一口气,扶起那哨长,“本宫暂且信你。速寻安全处所,国公伤势沉重,需立刻救治!”

“末将遵命!”那哨长大喜,连忙吩咐手下:“快!卸了甲胄,用马车!送国公和娘娘去‘老酒巷’刘瘸子家!那里安全!”

几名士卒迅速行动起来,有人卸下盔甲铺成软垫,有人飞快从附近隐蔽处推来一辆运货的破旧马车,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赵擎抬了上去。整个过程迅速而有序,显然早有准备。

沈清漪心中稍安,但仍不敢完全放松警惕,暗中留意着四周动静。马车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护城河岸,钻进了外城错综复杂、鱼龙混杂的棚户区深处。

约莫一炷香后,马车在一处极其偏僻、散发着浓浓酒糟味的小巷尽头停下。那哨长上前,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上敲了三长两短的暗号。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瘸腿老汉探出头,看到哨长和马车,脸色微变,连忙让开身子。

马车驶入院中,老汉迅速关上院门。院子不大,堆满了酒坛,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的味道。

“张头儿,这……”瘸腿老汉看着被抬下来的赵擎和沈清漪,面露惊疑。

“刘叔,什么都别问!快准备干净房间,热水,伤药!这位是……是贵人!万万不能走漏风声!”张哨长(此刻已卸了甲)沉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哎,哎,明白!”刘瘸子不敢多问,连忙引着众人进入里屋一间还算整洁的厢房。

将赵擎安顿在床榻上,张哨长屏退左右,只留自己和刘瘸子在房内,然后对沈清漪躬身道:“娘娘,此地绝对安全,刘瘸子是末将远房表叔,最严可靠。您和国公爷暂且在此安顿,末将这就去寻可靠的郎中来!”

沈清漪看着昏迷不醒的赵擎,心焦如焚,但也知此刻别无他法,只能点头:“有劳张哨长了。务必小心。”

“娘娘放心!”张奎重重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刘瘸子送来热水和干净布巾,也识趣地退了出去,守在院中。

厢房内,只剩下沈清漪和昏迷的赵擎。她打湿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赵擎脸上、身上的污渍和血痕,看着他苍白憔悴的容颜,心中充满了后怕与酸楚。这一夜的惊心动魄,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和运气。

“赵擎……你一定要撑住……”她握着他冰凉的手,低声呢喃,泪水无声滑落。影一生死未卜,阿尔丹下落不明,前途一片迷茫。但至少,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有了一处喘息之地。

然而,她心中的不安并未消散。张奎等人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另一个陷阱?这看似安全的藏身之所,又能安全多久?京城的腥风血雨,绝不会因他们暂时的隐匿而停歇。

窗外,夜色更深了。京城的这个夜晚,注定无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