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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铁血新韩:我夺商鞅改天命 > 第113章 称王争霸:俸禄改革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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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称王争霸:俸禄改革七

朔风如刀,刮过新郑城头。初冬的寒意已颇具锋芒,卷起宫道上的枯叶,在巍峨的殿宇间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低啸,仿佛无数冤魂在诉说着这个战乱频仍的时代的悲怆。

天色是铅灰色的,沉沉地压着整座王城。云层厚重而低垂,不见日影,只有一片混沌的、毫无生气的光从云缝里勉强透出来,映得这千年古都愈发显得苍凉而肃穆。风是新郑初冬真正的主宰,它从西北方向的嵩山余脉席卷而来,掠过已然封冻的洧水河面,挟着刺骨的湿冷与水汽,灌入这座韩国的都城。它呼啸着,穿行于里坊之间,摇动着百姓家虚掩的柴扉,卷起市井街巷中最后一点暖意;它更在巍峨的宫墙内肆虐,将那些高耸的松柏吹得枝干乱颤,残余的、僵硬的墨绿色针叶被无情地扯下,混同着尘土与枯草,在空旷的广场和深邃的宫道上翻滚、跳跃。

王宫深处,明德殿的飞檐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勾勒出冷硬的线条,那向上翘起的檐角,如同巨鸟收敛的翅翼,沉默地对抗着风雪的将至。檐下悬挂的铁马,此刻正被狂风拨弄,发出一串串清脆而又急促的叮当声响,这声音本该悦耳,但在如此萧瑟的背景下,却只显得格外孤寂与凄凉,仿佛是这宫宇自身发出的、无人能解的叹息。

然而,这一天冗长而激烈的会议所留下的凝重气氛,却比殿外的严寒更让人感到窒息。那是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萦绕在殿宇的梁柱之间,连那跳跃的炭火似乎都无法将其驱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仿佛有千斤重担悬于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起来。

殿内此刻只剩下两人——新任侍中于翠,以及被特意留下的铜丞墨大夫。

墨大夫垂手恭立,身形微微前倾,保持着最标准的臣子礼仪。他眼观鼻,鼻观心,目光聚焦在自己靴尖前尺许的地面上那光滑如镜的金砖倒影上,看似镇定,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万千思绪如走马灯般流转。他原是唐郡一介长史,远离京畿,虽官职不高,却也守着一方水土,在矿冶工造方面潜心钻研,颇有些建树和心得。本以为此生便是在那偏远郡县,与矿石、炉火、匠人为伍,直至终老。却不想,一纸调令,将他破格擢升为执掌王室造币与铜矿的铜丞,直接踏入了这韩国权力的最核心地带。这一跃升,对他而言,既是莫大的赏识与信任,是毕生抱负得以施展的绝佳平台,同时也意味着,他已被无情地抛入了前所未有的、深不可测的政治漩涡之中。今日在这偏殿之内,他虽位次靠后,言语不多,却亲眼目睹了朝堂上各派势力的明争暗斗,真切地感受到了以韩王为代表的改革派与那些盘根错节的守旧派世家之间,那看似平静水面下的剑拔弩张与暗流汹涌。

他微微抬眼,用极快而又谨慎的速度,偷瞄了一眼端坐于御案之后的韩王牛马任。这位年轻的君王登基不过三年,面容尚带几分稚嫩,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已显露出远超年龄的沉稳、胆识与魄力。此刻,他并未关注殿内的臣子,而是微微侧头,凝望着窗外那片被朔风疯狂摧残、剧烈晃动的枯枝,目光幽远而专注,仿佛要穿透那厚厚的窗棂绢帛,看清这风云变幻的天下大势,又仿佛只是在审视自己内心那庞大而艰难的改革蓝图。他紧抿的嘴唇线条冷硬,显示着他性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墨大夫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初入新郑时的情景。那时的他,还是个满怀理想与书生意气的地方官员,怀揣着凭借自身所学振兴韩国矿业、改善民生的单纯抱负,风尘仆仆地踏入这座闻名已久的都城。然而,当他真正穿过那高大的城门,行走在繁华而又暗藏机锋的街市,当他开始接触王宫内的各项事务,参与今日这般高等级的会议,他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何等盘根错节、利益交织的复杂局面。地方与中央,革新与守旧,理想与现实……种种矛盾,都在这座宫殿里汇聚、碰撞。

韩国的货币体系,早已混乱不堪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各地豪强凭借权势,大肆私铸钱币,劣钱泛滥;珍贵的铜料被大量囤积居奇,难以有效供给官坊;市场上流通的布币、刀币、蚁鼻钱等形制各异,大小、重量、成色千差万别,导致物价飞涨,市场秩序荡然无存,底层百姓更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而这混乱表象之下,更隐藏着致命的危机——一些世家大族正是通过控制铜矿资源和地方的铸币权,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并逐渐形成了足以与中央政权分庭抗礼的地方势力,这才是动摇国本的心腹大患。

“墨卿。”

韩王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殿内长久的沉寂,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特有的清冷和穿透力,瞬间将墨大夫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墨大夫心神一凛,连忙将本就微躬的身体再向下压了压,声音恭谨而沉稳:“臣在。”

韩王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缓缓落在于御案之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打开了御案侧方的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张卷着的纸。那纸张质地特殊,光滑而坚韧,显然是宫廷特制的上品,在殿内明亮的烛光下,泛着淡淡的、温润的黄色光泽。他动作从容地将卷纸在光洁的案面上徐徐铺开。侍立于侧的于翠立刻乖巧地上前,动作轻巧而熟练地用一对白玉雕琢而成的螭龙镇纸,将绢帛的两端稳稳压住。那镇纸雕刻得极为精美,螭龙身形蜿蜒流畅,龙首微昂,细节栩栩如生,在跳跃的烛光映照下,泛着晶莹而温润的光泽,更衬得那卷纸非同一般。

“上前来看。”韩王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平静之下,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量。

墨大夫依言,趋步近前,在御案下方约三步远处停住,目光恭敬地落在已然铺开的纸卷上。那是一张绘制得极为精细的图样,线条精准,标注清晰,与他过去所熟知的任何一种韩国现行货币都迥然不同。图样上的钱币,是极为规整的圆形,中间开着一个标准的方孔,钱的边缘,内外都有一圈清晰凸起的轮廓。图样旁还有细小的标注,明确写着:直径约一寸二分。钱文的写法也颇为奇特,在方孔的右侧,写着一个笔画刚劲的篆书“五”字,左侧则是一个同样笔法的篆书“铢”字。而在钱币的背面,则是“韩国”两个篆字,字体端庄雄浑,结构严谨,笔力遒劲,透出一股扑面而来的、不容侵犯的王者之气与国家威仪。

“这是寡人绘制的‘韩五铢’钱样稿。”韩王指着图样,指尖沿着钱币的圆形轮廓和中间的方孔轻轻划过,动作带着一种珍视与笃定,“圆形方孔,取天圆地方之意,象征我韩国法统承自天地;内外有郭,可保钱文经久不磨;重五铢,轻重得宜,便于流通。墨卿以为如何?”

墨大夫凝神细观,心中已是波澜起伏。他浸淫地方矿冶、工造事务多年,对各类器物的形制、工艺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洞察力。这圆形方孔的设计,首先在铸造工序上,就比那带有中空首部、形状极不规则的“空首布”要节省大量原料、简化太多工艺!而边缘增设的郭,更是神来之笔,不仅能有效保护钱文不易在日常流通中磨损,使其能长久保持清晰,更能极大程度地防止民间常见的“剪凿”取铜的恶劣行径,从物理结构上提升了作伪和破坏的难度。仅仅是这独特的形制构思,就已显露出大王超越当今时代诸多所谓理财家、钱币家的深远眼光与卓绝魄力。

“大王圣明!”墨大夫由衷地赞道,声音因内心的激动而微微发颤,“此钱形制规整统一,极大便于铸造,内外有郭可防奸民剪凿,实乃开创之举!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但随即,一个关键的技术问题浮上心头,他斟酌着语句,谨慎提出:“此形制构思之精妙,臣已深知,重量定为五铢,亦比旧式布币轻省合理,利于推行。只是……这铸造所用的铜、铅、锡等金属的具体配比,还请示下,臣好据此严格监造,不敢有丝毫差池。”铸造钱币,金属配比是核心机密,直接关系到钱币的成色、硬度、耐磨损程度以及最终的铸造成本,可谓一钱之根本。

韩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微微侧头,看向一旁侍立的于翠,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校意味:“于翠,你也听了一天会了,见识了各方争执。依你之见,这铜铅该如何配比才好?”

于翠没想到大王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她本是宫中女官,因为主人喊冤才被破格提拔为侍中,平日接触的多是文书传达、宫内事务,对于铸钱这等专业的技艺可谓一窍不通。她只是凭着刚才听大王与左相等人激烈争论时留下的深刻印象——大王反复强调要节省铜料,以应对那些囤积居奇的豪强。她心直口快,未及深思,便脱口而出:“既然大王要左相他们节省铜料,对付那些囤积铜料的豪强,那自然是铜料用得越少越好!五分铜,五分铅,是否可行?”她想着,一半对一半,总是最公平的划分,而且确实能省下大量珍贵的铜料。

韩王闻言,不禁莞尔,摇了摇头,转而对墨大夫道:“五分铜,五分铅?如此配比,铸出的钱币质地必然软糯,易于弯折,颜色也会灰暗无光,难以得到百姓的认可,极易遭人嫌弃,不可取。”他语气转为肯定,下达了明确的指令,“定为七分铜,其余三分,以铅、锡等辅料配之,具体的细微比例,墨卿你需与工坊内的经验老道之匠人一同反复试验,根据实际铸出的钱币成色、敲击声音、硬度手感自行微调。总归要做到钱体坚实,不易破损,叩之声音清越悠长,色泽金黄内敛,入手有分量感为上品。”

“臣,领旨。”墨大夫心中凛然,对韩王的敬佩又深一层。大王不仅懂形制设计之妙,更深谙铸造材质之学,绝非一时兴起的胡乱指挥。七分铜,这个比例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权衡——它既能有效节省铜料,打击那些企图靠垄断铜源来掣肘中央改革的世家势力,又能保证新铸钱币的基本质量、观感和信用,使其易于被市场接受和信任,可谓兼顾了政治目标与经济规律的高明之策。

但他心中还有一个细微的疑惑未曾解开,于是指着图样上的方孔,谦恭地问道:“大王,臣愚钝,尚有一事不明。为何这钱币之中的孔洞,一定要定为方形?若铸为圆形,似乎加工起来更为顺滑便捷,也符合常理。”

韩王牛马任脸上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丝真正的、带着些许明朗意味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些许他眉宇间的凝重,他仿佛已然看到了这新钱在未来市井巷陌间畅行流通的景象:“墨卿可知,钱为何物?乃国家之血脉,流通之媒介。这方孔之设,非为追求奇巧怪异,实为实用考量。以此方孔,可用麻绳或皮条贯穿而过,每千枚钱即可串为一贯,如此便极便于计数、携带、长途转运与大宗支付。日后我韩国之税赋征收、军饷发放、官员俸禄,乃至民间大额商贾贸易,皆可以‘贯’为单位进行结算,可省去无数繁琐的清点、称重与搬运之烦劳。这,便是标准化、规范化的开端,是建立一套高效有序国家管理体系的基石。”

“贯……”墨大夫喃喃重复着这个字眼,眼前仿佛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串串沉甸甸、规整齐平、叮当作响的铜钱形象。他彻底明白了,大王的此番币制改革,其雄心绝非简单地更换一种钱币的样式,而是要借此建立起一套全新的、高度集中统一的、便于国家宏观管理和民间日常使用的金融体系!这其中的宏大格局与深远见识,已然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他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激动浪潮,再次深深躬身,语调因心潮澎湃而略显高昂:“大王思虑之周详,格局之宏大,臣五体投地!如此,臣需要立即调用‘新郑实验工坊’内最优秀的工匠与最精良的设备,先行制作石范,试铸一批样钱,恭请大王验看效果。”

“不,”韩王摆了摆手,神色再次变得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如鹰隼,“新郑实验工坊,寡人今日起就正式划拨给你铜丞全权管辖,坊内一应人员、物资、经费,皆优先保障新币的研发与试制。但是,墨卿,你的眼光务必要放得更加长远些,不要只局限于传统的石范工艺。”

他站起身,玄色的王袍下摆拂过光滑的地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他缓步走到那烧得正旺的炭盆边,用一旁的铁制火钳,信手拨弄了一下炉中暗红的炭块,几颗火星随之迸溅出来,在空气中划出短暂而明亮的轨迹,随即熄灭。“石范虽易得,但本身易损,使用寿命短,且铸造效率低下,铸出的钱币精度、一致性也难以保证。寡人要你,集中工坊内所有的巧思匠力,去着力研究铁范!研究如何用坚固耐用的铁质模具来浇铸,甚至可以去探索、尝试类似压铸的新奇工艺!我们要铸造的,是能通行天下、稳定百年、代表韩国信誉的钱币,岂能因循守旧,固步自封?”

他回转身,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墨大夫,语气陡然加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还有,方才于翠侍中所提到的防切割之语,虽是外行玩笑之谈,却在不经意间点到了要害之处。旧式布币边缘光滑无保护,民间剪凿私熔,抽取铜料,再掺入贱金属重铸牟利,此风愈演愈烈,防不胜防。你这新钱,在外郭之上,要给寡人多动脑筋,想办法,琢磨出一些极其细密、不易仿制的锯齿状纹路,或者隐藏某些特殊、不易被察觉的暗记,务必极大增加私人盗铸和恶意剪凿的难度与技术门槛!记住,保证新铸铜钱币值稳定,使其难以被仿造、被破坏,维持其形制与重量的恒久不变,是本次币制改革能否成功的最核心、最要害之要求!你要尽快拿出几版纹路、暗记各有不同的实物样钱,寡人要亲自比对筛选,也要让治粟内史那边那些还在犹豫观望的同僚们亲眼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立足于长远的技术改革!”

墨大夫感到肩上的担子骤然变得重若千钧,压得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但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属于技术官员的热血与斗志也在胸中激烈地涌动、奔流。这无疑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每一步都可能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但这更是千载难逢、足以名留青史的机遇!他深深躬身,几乎成九十度,声音因无比的郑重与决心而显得有些沙哑:“臣!谨遵王命!定当呕心沥血,竭尽所能,不负大王今日之重托!”

他伸出双手,极其郑重地从小火者手中接过那份已然加盖了韩王鲜红印玺的王命诏书。那诏书虽只是薄薄的一卷绢帛,此刻在他手中,却仿佛有着千钧之重,代表着无限的信任与责任。再次向韩王行过大礼之后,墨大夫毅然转身,紧紧握着诏书,大步流星地向着偏殿门外走去。

殿门被内侍从外面拉开一道缝隙的瞬间,一股更加猛烈的、夹杂着雪粒的寒气如同等待已久的野兽,猛然扑入温暖的殿内,吹动了墨大夫略显单薄的官袍衣袂,也让他因长时间处于暖热环境中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站在门槛处,略微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冰冷而凛冽的空气,随即不再犹豫,迈开坚定的步伐,踏入了那片初冬黄昏的昏暗与刺骨寒意之中。

宫道两旁的石制灯柱上,早已点燃的灯笼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曳着,昏黄的光线在光洁的石板路面和两侧高大的宫墙上投下明明灭灭、晃动不安的光影,一如他此刻百感交集的心情——既深感责任重大,如履薄冰,又怀揣着参与开创历史的激动与豪情,两种情绪交织碰撞,难以平息。

墨大夫那略显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身影,在昏暝的暮色与呼啸的寒风中渐行渐远,官袍的袍角被风一次次掀起又落下。他的脚步迅疾而稳定,最终消失在重重宫墙的拐角之处,融入了这片古老宫殿的巨大阴影里。他要去接收那个即将成为新币诞生地的“新郑实验工坊”,去执行一项足以影响韩国未来国运的、隐秘而伟大的使命。风仍在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卷动着漫天渐起的尘沙与雪沫,仿佛在为这位即将踏上艰难征程的臣子送行,又仿佛是在预示着前路上无尽的艰难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