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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鬼言鬼语探消息,偶闻泥道与萍娘

阴风坳鬼市的喧嚣与混乱,如同一锅永不休止的、由负面情绪与诡异能量熬煮的浓汤。孟红收敛着自身气息,如同一条滑腻的阴影,游弋在这光怪陆离的盆地边缘。她那凝实却带着内伤的鬼体,在这里并不算特别起眼,但那份源自枯井怨气与星辰根基混合的独特气息,依旧引来了几道或好奇或贪婪的窥探。她猩红的“目光”冰冷地回望过去,带着属于厉鬼的警告,那些窥探者大多悻悻移开视线,不愿在这受规则庇护的市集内轻易启衅。

她的目标明确而艰难:打探“裂魂之法”的线索,并寻找修复金光道伤的可能。然而,在这毫无秩序可言、交易全凭机缘与眼力的地方,如何着手,成了首要难题。没有指引,没有目录,一切信息都隐藏在那些扭曲形态下的窃窃私语、激烈争吵或是无声的意念交锋之中。

她开始尝试融入这片嘈杂。靠近那些看似在交流的鬼物群体,或是停留在某些散发着古老、晦涩气息的“摊位”附近,默默地倾听。

所谓的“鬼言鬼语”,并非人间的语言。那是一种更加直接、更加混乱的精神波动与能量信息的杂糅。有充满怨毒的诅咒碎片,有对阳世血肉的贪婪渴望,有交易物品信息的讨价还价,也有关于某些阴脉地穴、奇异材料的零散讨论。声音(如果那能称之为声音)或尖锐如针,或沉闷如雷,或缥缈如风,交织成一曲令人心智错乱的交响。

“……三缕百年尸气,换你这块阴魂木,不二价!”

“吱吱……假的!你这‘幽冥草’灵气已散,只剩空壳!想骗俺老獾?”

“听闻黑山那位老祖,最近在搜罗童男童女的生魂炼丹,价格开得不低……”

“西边那处古墓塌了,漏出些好东西,可惜有镇墓兽残灵守着,几个不开眼的蠢货已经折在里面了……”

“咯咯咯……新鲜的血食气息,多久没闻到了……真想溜出去……”

信息庞杂,真伪难辨。孟红耐心地筛选着,如同沙里淘金。她听到有鬼物谈论某种能稳固魂体的“定魂珠”,有精怪在交换绘制阴符所需的“蚀骨砂”,甚至有模糊的意念提到过某种能“剥离异种能量”的秘术,但当她凝神细听时,那交流已然结束,或是对方警惕地屏蔽了感知。

她尝试主动询问。找到一个被淡淡黑雾笼罩、面前漂浮着几卷残破兽皮卷的摊主,那摊主形态不定,仿佛由无数细小的哀嚎面孔组成。

“可有……涉及魂魄分离……的典籍或法门?”孟红的意念传递过去,带着刻意压抑的冰冷。

那摊主身上的哀嚎面孔瞬间扭曲,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空洞的眼睛,漠然地“看”了孟红一眼,一股混乱而充满痛苦的精神波动反弹回来:“分离?嘿嘿……想彻底湮灭吗?我这里有‘万魂噬心咒’,保证让你痛不欲生,魂飞魄散,算不算分离?吱嘎嘎……”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怪笑。

孟红沉默地退开。她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也太直接了。在这种地方,显露迫切的需求,无异于将弱点暴露给潜在的掠食者。

她改变策略,不再直接询问核心问题,而是更加广泛地倾听,试图从那些看似无关的闲聊中,捕捉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同时,她也留意着可能对修复道伤有益的阴属性材料或能量结晶。

时间在这片永恒的阴森与喧嚣中缓缓流逝。就在孟红感觉收获寥寥,心中渐生焦躁之时,一阵与周围氛围格格不入的、略显“清新”的对话片段,如同异物般撞入了她的感知。

那是在一处由几块散发着寒气的“幽魄石”自然形成的简陋“摊位”旁,两个形态相对“正常”些的鬼物正在交流。一个似乎是穿着破旧古代兵甲、胸口插着半截断矛的军魂,另一个则是个提着白色灯笼、面色惨白的长舌鬼。

“……这么说,老兄你前些日子,是从南边那片地界飘过来的?”长舌鬼晃动着灯笼,声音飘忽。

“咳……是啊,”军魂的声音带着金铁摩擦般的沙哑,“那边近来也不太平。路过一座叫什么……土山的地方,感觉到点有意思的残留气息。”

“土山?”长舌鬼似乎来了兴趣,“那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东西?”

“倒不是好东西,”军魂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感觉到两股挺特别的灵机残留。一股……带着泥土的厚重和一点微弱的星辰味儿,像个有点道行的老道士留下的。另一股嘛……是纯粹的香火愿力,很干净,但似乎……后继无力,快要散了架似的,像个快要湮灭的野鬼神只。”

泥道!萍娘!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般在孟红的意识核心炸开!

土山!老道士!星辰味儿!除了泥道士,还能有谁?!

那纯粹的香火愿力,快要湮灭的野鬼神只……分明就是萍娘娘!

他们果然还在土山!但听这军魂的意思,萍娘娘的状况似乎极其糟糕,“香火将熄”?!

一股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孟红刻意维持的冷静。有得知故人下落的悸动,有对萍娘境况的担忧(这担忧更多源自二狗意识的强烈反应),更有一种……被触及了某种不愿回首过往的烦躁与刺痛。

她强行压制住鬼体因情绪波动而产生的能量涟漪,更加专注地倾听。

“哦?野鬼神只消散,不是常事么?”长舌鬼不以为意。

“本来是的,”军魂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神秘,“但我隐约感觉到,那野鬼神只消散的根源,似乎不是自然信仰流失那么简单……好像有股外力在刻意干扰、掐断她的香火来源。那老道士的气息也有些紊乱,似乎在追查什么,但又有点……力不从心的样子。啧啧,这世道,连阳间修点微末道行的和野鬼神都不得安生。”

外力干扰?掐断香火?

孟红的心沉了下去。萍娘娘虽非强大鬼神,但因其特性,寻常邪祟难以近身,更别说直接干扰香火根基。这背后,恐怕不简单。是否与张启背后的势力有关?还是其他的仇家?

她很想立刻冲上去,抓住那军魂问个清楚。但她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贸然暴露与泥道士、萍娘的关系,在这鬼市之中,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将危险引向土山。

她死死定在原地,鬼体内部的能量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剧烈翻腾。二狗的意识在这强烈的刺激下,也再次变得活跃起来,那股归乡、以及担忧故人的执念,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孟红的意志。

“必须……必须回去看看……” 一个混合着孟红的权衡与二狗渴望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鬼市之行,尚未找到分离之法或修复道伤的明确线索,却意外得知了土山故人陷入困境的消息。是继续留在这里,寻觅那渺茫的希望?还是立刻返回土山,去确认泥道士与萍娘的安危?

鬼言鬼语探消息,偶闻泥道与萍娘。

这偶然听闻的片段,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投入孟红本就纷乱的心湖。复仇的执念,分离的渴望,修复自身的需求,此刻都与对故人处境的担忧交织在一起,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与抉择之中。鬼市的磷火依旧在她周围诡谲地闪烁,而那远在百里之外的土山,却仿佛在此刻,发出了无声而急切的召唤。

鬼市嘈杂信息繁,裂魂之法觅踪难。

军魂闲话惊雷起,土山故人境遇艰。

泥道追查力已疲,萍娘香火将熄燃。

归心似箭意纷乱,前路抉择一念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