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威力巨大，但终究不属于这个时代。
一旦动用，造成的动静和留下的痕迹难以预料，若是有心人捡到残骸加以研究，后果不堪设想。
她将令牌递给陈书墨，随即再次握紧了雪重。
此刻的她，衣衫被先前凌厉的剑气划开了数道口子，显得有些狼狈，但并未伤及皮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抬起手臂，长剑在身前虚划，轨迹圆融，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半弧。
天地之间，万物纷杂，有生命的存在，无生命的实体，乃至头顶苍穹、脚下大地，其运行规律难测，大多非人力所能掌控。
过去的姚杳，对此秉持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规避态度——无法掌控的，便敬而远之，当作不知不解，以免引火烧身，而一旦有某物、某力能被自己掌控，那便必须死死抓在手中，不容丝毫松懈，将其价值榨取到极致。
然而，经历过被化神道君追杀、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那一幕后，她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一刻，她仿佛窥见了修仙界最残酷的真实样子，而拼命抓住每一分可能提升的力量，就是从那地狱爬回人间的唯一绳索。
控制与失控，利用与反噬，其间的界限，有时并非那么分明。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语道：
“这便是修仙界啊……生死荣辱，往往只在强者一念之间。”
目光扫向对面魔气冲天的慕澜，她已基本确定，眼前之人绝非当初千幻窟中那个心机深沉的弟子。
这具肉身或许还是慕澜，但内在的神魂，极可能已被某个强大的魔头鸠占鹊巢，才能在这短短时日内，将修为强行提升至元婴巅峰，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
姚杳并非法修，灵力对她而言，更多是催动雪重，增幅剑气杀伤的燃料。
即便不动用灵力，许多依靠技巧，引动天地之势或自身气血精神的术法，她同样可以施展。
她左手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竖于胸前，转头对陈书墨说道：
“陈书墨，不知道你以后有没有机会铸造出自己的肉身，不过，我现在可以先教你一招，你看仔细，记好了。”
她的语气带着自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这一招，纵然你没有灵根，无法修炼，若能掌握其意，或许将来也能凭此一击，逼退劲敌！”
这一招，并非师门所传，而是她基于自身所学，将所有攻击类术法尝试融合贯通的全新产物。
既然遁术可以融合创新，攻击之法为何不可？
一招威力不足，那就百招，千招之意融于一式！
“万法齐下！”
对面，慕澜听到这个名字，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存活岁月悠久，并非不知道万法齐下，但那仅有一人，且那人早已飞升上界，踪迹渺茫，这区区下界筑基小辈，如何能知晓？如何能施展？
惊骇过后，便是被戏弄的暴怒，他狞笑一声：“虚张声势！黔驴技穷，便想用这等虚无缥缈的名头吓唬本座吗？！”
然而，他嘲讽的话语还未完全落下，声音便戛然而止，双眼猛地瞪大，眼中充满了的不可思议。
只见姚杳手中那柄长剑，剑身之上，竟骤然迸发出璀璨光华！
种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此刻却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共存于剑锋，隐隐构成了万法齐下的雏形！
更让慕澜心神剧震的是，这雏形展现出的圆融与掌控力，竟比记忆中那位存在年轻时，还要显得熟练老道！
姚杳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第一次实战运用此招，对心神的消耗远超想象，手中的雪重仿佛重若千钧，差点脱手。
她抬眼望向呆立当空的慕澜，语气平静地开口道：“放心，今日不杀你，取你性命者，另有人在，我不过是……拿你试试手罢了。”
话音未落，她身形缓缓悬浮而起，立于虚空。
周身气势节节攀升，如同海潮奔涌，磅礴浩瀚！
她双手紧握剑柄，将长剑缓缓举过头顶。
剑身周围，那数百道术法灵光如同受到召唤的臣民，环绕飞舞，发出嗡鸣！
在这百毒教山门前乌烟瘴气的环境中，她双臂舒展，剑指苍穹，缠绕在剑身上的万千气息疯狂汇聚，最终化作一柄横亘天地的巨大光剑虚影！
光剑无形无质，却散发出斩灭一切的恐怖，伴随着隆隆雷鸣般的破空之声，仿佛自九天之外降临，朝着下方的慕澜，轰然斩落！
这一剑，让慕澜神魂颤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千年前，面对那一位惊才绝艳的对手，那一道同样令他绝望的剑光。
剑光所及，万物失声，连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理智上清楚，以自己如今元婴巅峰的修为，硬接这一剑或许不会死，但也绝对会被重创，只剩一口气吊着。
对方终究只是个筑基小辈，力量层次存在天堑。
但这剑势中蕴含的意，那股斩断一切、破灭万法的决绝道韵，却与他记忆深处最恐惧的画面完美重叠，竟让他道心震颤，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心，僵立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光剑落下！
一股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失神地喃喃低语：
“是……是你……又是你……”
姚杳皱眉不解，手下剑势却丝毫不缓：“嘀咕什么呢？听不懂。”
眼看那凝聚了万法之意的无垠光剑就要将慕澜彻底吞没，天地为之色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仿佛越过了时间，在这被凌厉剑气几乎斩断的天地间悄然响起：
“停。”
万事万物，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呼啸的剑气，飞舞的尘埃，弥漫的毒瘴，慕澜脸上凝固的惊恐，姚杳斩落的剑势，甚至远处百毒教弟子张大的嘴巴
……一切的一切，瞬间静止。
唯有一人，不受这绝对静止的影响。
一道月白身影，手持玉骨折扇，自高悬天际的飞舟中悠然步出，如同闲庭信步，踏过凝固的虚空，来到了姚杳与慕澜之间。
他看了一眼僵立的慕澜，又望向保持着斩击姿态的姚杳，摇了摇头，扇子轻摇，语气带着一种洞悉宿命般的悠远与无奈：
“唉……无论如何拨弄轨迹，你终究，还是遇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