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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比电梯井中更纯粹、更彻底的黑暗。

一股浓烈的、铁锈与焦糊味混杂的尘土,呛得人无法呼吸。耳鸣,尖锐得如同千万根钢针,在疯狂地搅动着大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

“咳……咳咳!”

在一堆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中,陈默猛地坐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感觉自己的肺叶都要被撕裂了。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每一处肌肉,带来海啸般的剧痛。

【警告:检测到展品‘陈默’躯体多处严重受损,肋骨骨折x4,左臂骨裂,多处组织挫伤……正在尝试启动自律修复程序……能源不足,修复效率3%……】

他脑中跳出的数据流,印证了他此刻糟糕的状态。那被“收藏家”修复过的、看似完美的身体,终究不是神。在从七层楼高空自由落体的恐怖冲击下,它也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如果换做普通人,此刻早已经是一滩无法辨认的肉泥。

他试着动了动左臂,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传来,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但他没有时间去顾及自己。

“柒?”

他压低声音,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呼唤道。

没有回应。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摸索着,顾不上左臂的剧痛,在扭曲的金属片和断裂的缆绳之间,找到了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 他将手指,探到了柒的颈动脉处。

还有脉搏,微弱,但稳定。只是人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

陈默稍稍松了口气,但立刻又被更大的危机感所攫住。他们现在被困在了一个完全摔扁了的铁罐头里,位于这栋巨大建筑的最底层。如果不能尽快出去,等上面的尸群反应过来,通过另一部电梯或是楼梯找到这里……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他将柒暂时安顿在一块还算平整的角落,然后开始摸索着检查这口“铁棺材”。

整个电梯轿厢,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铁。顶部和底部因为剧烈的撞击而紧紧地“咬合”在了一起,可供活动的空间,只剩下不到一米高。

电梯门,更是早已变形,被巨大的冲击力死死地挤压在门框里。

【世界观编辑器】!

陈默强忍着剧痛,将视角对准了那扇扭曲的电梯门。

【名称:货运电梯门(已损毁)】

【状态:结构变形92%,控制系统彻底瘫痪。左侧门轴因冲击产生结构断裂,是当前唯一的薄弱点。】

就是那里!

他摸索着,找到了那柄在坠落中也没有脱手的消防斧。斧柄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有些弯曲,但幸运的是,斧刃依旧锋利。

他拖着受伤的身体,爬到电梯门边,将消防斧的斧尖,狠狠地楔入了那个被他“看”穿的结构弱点。

“吱……嘎……”

他咬着牙,将右臂和腰背的力量全部压上。那金属疲劳的哀鸣声,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撬开一点,再深入一点,再用力!

“哐啷!”

伴随着一声脆响,一侧的电梯门,终于被他暴力撬开了一条能容一人爬出的缝隙。

一股比电梯井内更加冰冷、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汽油和轮胎的橡胶味,涌了进来。

是地下停车场。

陈默不敢耽搁,立刻返回,半拖半抱地,将昏迷不醒的柒,艰难地,从那道狭窄的缝隙中拖了出去。然后,他自己才从里面爬了出来。

双脚踏上坚实的水泥地,陈默却没有半分安全感。

这里是b2,地下二层停车场。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和一排排如墓碑般林立的、巨大的水泥承重柱。空间大得惊人,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听到微弱的回声。远处,偶尔有水滴从管道上落下,发出“嘀嗒”的声响,给这片死寂,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节奏。

很安静。

安静得……不正常。

这里本应是维纳斯酒店的停车场,停放着成百上千辆汽车。即使世界停摆,这里也应该残留着大量的“静态展品”才对。那些司机、乘客……他们在哪?

陈默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握紧消防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突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有人按动车钥匙的电子锁扣声,从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

陈默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他猛地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线条流畅的轿车,在黑暗中,像一只蛰伏的野兽。

下一秒。

那辆车的两盏前大灯,毫无征兆地,“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两道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精准地,打在了陈默和昏迷的柒身上。

陈默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不是为了照明。

这是一种……宣告。

紧接着。

“咔哒。”“咔哒。”“咔哒。”

仿佛连锁反应一般,一辆接一辆,整个地下停车场里,成百上千辆汽车的电子锁,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

然后,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轿车、SUV、卡车、巴士……无数的车灯,在同一时间,全部开启,雪亮的光柱在巨大的空间里纵横交错,将整个停车场照得如同白昼!

但这光明,比黑暗更令人恐惧。

因为每一束光,都代表着一个苏醒的“意志”。

陈默被这片由光组成的森林,困在了中央。他的视网膜上,【世界观编辑器】的警告信息,已经刷成了血红色的瀑布。

【警告!区域AI‘蜂巢’已被激活!】

【‘载具型道具’正在集体苏醒……】

【威胁等级评估:极度危险!】

就在陈默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信息时。

“嘀——嘀——嘀——呜——!!!”

一声尖锐刺耳的汽车警报,从离他最近的那辆黑色轿车上,猛地爆发了出来!

如同打响了发令枪。

下一刻,整个地下停车场,成百上千辆汽车的警报器,在同一时间,被全部激活!

尖锐的、高亢的、沉闷的、急促的……无数种不同频率的警报声,汇聚成了一股足以摧毁人类听觉神经的、毁灭性的噪音洪流!

这声音,通过建筑结构,疯狂地向上传播。

这不再是简单的噪音。

这是集结号。

这是在向整栋大楼里,所有苏醒的“游客”,广播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

最新鲜的晚餐,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