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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雾色更浓了,浓得像要把整个寨子都吞进去。

他看着案上的《墨子·非攻》卷轴,又想起昨夜锈蚀者眼里的红光。

有些事,该去弄清楚了。

陆子墨的布鞋踏过青石板,

后颈还残留着赵小七说话时的灼热气息。

他扯了扯沾着机油的灰布外衣,

腰间那枚青铜模型被体温焐得发烫。

系统升级后,这东西总像有了生命似的,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震颤。

寨门的夯土墙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几个哨兵的影子在雾中晃动,像被揉皱的纸人。

赵小七小跑着在前头带路,发顶的炉灰簌簌往下掉,落在他肩头:

“哥,那人就站在栅门前,动都没动过。”

话音未落,一个裹着破布的身影便从雾里浮了出来。

他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盏穿透雾霭的铜灯,直勾勾盯住陆子墨:

“你就是能读齿轮的人?”

沙哑嗓音带着金属刮擦声,不等回应便掏出枚残缺青铜环。

缺口处凝着暗褐色锈斑,环身“阴阳锁纹”与《青铜机关图录》拓本一模一样。

“系统!”

陆子墨心底低唤,淡蓝色光幕跳出【高浓度锈蚀污染】警告。

他故意踉跄半步,手指划过环身暗纹,这是与苏晚晴研创的“隐蔽扫描法”,

体温触发系统被动解析,

视网膜突然闪过父亲的机械心脏设计图:

图纸角落的“陆承宇”签名与环身内侧刻痕完美重合,

背面古神文字赫然写着:“第十七号实验体之父,封印钥匙守护者”。

系统回应模糊如隔毛玻璃:

“......倒悬巷?封印之钥......”

铜环突然发烫,与他后颈纹路产生蜂鸣般的共振,

雾气中传来倒悬巷方向锁链崩裂的闷响。

“这环从哪来?”

陆子墨捏着铜环的手发颤,指腹摩挲着暗纹,

系统竟调取十年前的监控碎片。

父亲在倒悬巷入口将铜环塞进裂隙,背后是十七道青铜锁链的投影。

流浪者铜丝手指蜷起,金属摩擦声刺得赵小七缩脖:

“倒悬巷深处‘非攻’石墙下,匣子锁与这环是一对。”

“放屁!”

震耳欲聋的喝骂声从背后炸响。

周铁山扛着半人高的铁锤冲过来,

花白的胡须抖得像被风吹乱的草,

“老子徒弟上个月跟着商队进洛阳,回来时只剩半条胳膊。

你这浑身铜锈的玩意儿,也配提倒悬巷?”

他抡起锤子往地上一砸,青石板立刻裂出蛛网似的纹路,

“赶紧滚!带着你那要命的钥匙滚!”

流浪者却连眼皮都没抬,只是盯着陆子墨:

“你寨子里的浑天仪残骸,三天前开始往外渗黑锈。

等黑锈爬满齿轮,锈蚀之触会顺着星轨直接砸穿你们的墙。“

他铜丝手臂上的锈斑突然泛起红光,

”我能带你找到《墨子非攻卷》,但你得现在必须跟我走。“

陆子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天前苏晚晴确实说过,浑天仪残骸的锈蚀速度加快了,

当时他还以为是系统升级扰动了金属活性。

此刻再想起昨夜赵小七说的钛合金鳞片,

后颈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原来那锈蚀者的警告不是疯话,是......

“哥。”

赵小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刮走,

“我昨晚测那鳞片时,发现里面的能量反应......和今早炉子里的铁水不一样。”

他的手指在发抖,

“今早我偷偷刮了点铜环上的锈,滴进清水里......

水变黑了,还冒气泡。”

他吸了吸鼻子,

“像......像伤口化脓时的味道。”

陆子墨想起系统扫描时的警告,想起周铁山徒弟的惨状,

更想起寨子里老人们哄孩子时唱的童谣:

“锈水爬,铁门塌,铜人笑,活人渣”,

所有关于洛阳旧城的传说,都在说那里的金属早被古神喂饱了,碰一下就得脱层皮。

可他又想起三天前,小栓子蹲在墙根哭。

那孩子的爹是守东门的哨兵,被锈蚀之触啃了半条腿,

断口处的骨头还挂着黑红色的锈渣。

当时他蹲在泥地里给小栓子擦眼泪,

孩子抽抽搭搭地说:

“陆叔叔,我爹说你能造铜墙铁壁,这样我就不用怕黑夜里的齿轮声了。”

“都闭嘴!”

冷冽的刀鸣打断了所有声音。

林三娘提着雁翎刀从哨塔上跃下,刀身映着晨雾。

就在三天前她刚用这把刀劈断过锈蚀触须,刃口还留着细密的锈斑。

她身后哨兵的长枪枪尖还涂着陆子墨昨夜加急改良的新熬的防蚀膏。

“寨主有令,外来者滞留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她盯着陆子墨掌心的青铜环,瞳孔微缩:

“你上次去河湾,就是带着这玩意儿引来了锈蚀异动。”

她扫了眼陆子墨,眉峰一挑,

“至于你——”

刀尖轻轻点了点他腰间的青铜模型,

“上个月私自去河湾找铁矿,差点喂了水鬼。

这次要敢再往洛阳跑,我亲手锁你进地牢。”

流浪者的铜丝手臂突然动了。

他没去躲长枪,只是朝陆子墨微微欠身,锈迹斑斑的嘴唇开合:“亥时三刻,西墙第三块砖下。”话音未落,哨兵的麻绳已套上他的脖子,被拖向寨外时,他仍在重复:“倒悬巷的封印......裂了。”

“把这鬼东西扔到三里外!”林三娘挥了挥手,转身时瞥见陆子墨手里的铜环,眼神立刻冷了几分,“那玩意儿交出来,我让老周熔了它。”

“这是寨子里的青铜残件。”陆子墨把铜环攥进掌心,系统的提示还在眼前跳动,【锈蚀污染浓度87%,建议立即销毁】,“我得拿回去做成分分析。”

林三娘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最终哼了一声:“日落前还不送来,我拆了你的工坊。”她甩了甩披风,带着哨兵往哨塔走,靴跟敲在青石板上,“咚、咚、咚”,像敲在陆子墨的神经上。

月上柳梢时,陆子墨蹲在工坊的矮凳上。

油灯芯结了个灯花,“啪”地炸开,火星子溅在青铜环上,映出内侧一行极小的字:“非攻·封印已裂”。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手指顺着字迹摩挲——这不是刻上去的,是用某种液体写的,现在已经氧化成了暗绿色,和环身的锈色几乎融为一体。

“咚——”

一声闷响从寨墙方向传来。

陆子墨猛地抬头,油灯被碰得摇晃,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怪物的形状。

第二声更清晰了,是金属刮擦青砖的声音,“刺啦——刺啦——”,像有人用锈迹斑斑的锯子,正一下一下地撬寨门。

他抓起桌上的扳手冲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