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的机械足碾过洛阳旧城的断壁残垣时，陆子墨的后颈还泛着冷意。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驾驶舱操作台上的阴阳鱼纹路，
而这个纹路是苏晚晴亲手刻的，她说能“镇住机械里的邪祟”，
此刻纹路边缘的青铜包浆竟微微发烫，像在呼应某种未知的危险。
古神之眼最后投射的影像像根细针扎在他意识里，
影像里那尊刻着“非攻”的青铜巨像，
竟与他在《青铜机关图录》里见过的残图完全吻合。
更让他不安的是玄风子那句“古神实验体竟是我们自己”，
系统界面的数据流仍在视网膜上跳动，
像群焦躁的萤火虫，其中几串代码突然高亮，
竟是三天前青鳞来借《非攻卷》残片时，
他母亲留下的青铜齿轮反馈的异常波动记录。
当时玄风子说只是“普通声波共振”，
可现在回想，那齿轮震颤的频率，
和方才青鳞射出的锈液弩箭上的能量波动，竟有七分相似。
“墨哥，导航信号弱得像风中的烛火。”
宋清越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出来，带着电流杂音。
这小子正猫在运输车顶调试信号接收器，
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抢修机甲时的黑油，
手里攥着的扳手还挂着半块锈铁，
这半块锈铁是他方才为了固定接收器，
硬生生把嵌在车顶的锈蚀铆钉撬下来的。
陆子墨抬头时，眉峰猛地蹙起。
月光下，本该指向青州的机械罗盘像疯了似的转，
青铜指针“叮叮”撞着刻度盘，
尖端的铜绿正顺着盘面往上爬，不过两秒就染黑了小半圈。
他指尖按在罗盘边缘试了试，金属壳透着股反常的凉意，
这才迅速扣紧驾驶舱的安全锁。
目光扫过副驾座时，指腹下意识蹭过那枚青铜挂坠，
苏晚晴用最早修复的残片打的，刻着“非攻”二字的地方，
此刻正泛着淡红微光，连带着他掌心都觉出点烫。
“全员保持警戒。”
陆子墨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去，比刚才沉了几分，
“挂坠有反应，周围锈雾可能要异动，
重点盯着货舱，别让残片出岔子！”
话音未落，运输车突然剧烈颠簸，陈茹仕的惊呼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响：
“货舱！残片车被什么东西……”
一道暗红弧光撕裂夜色。陆子墨瞳孔骤缩，
那根本不是普通弩箭：
箭杆裹着厚厚的锈蚀铜绿，尾羽是某种发光的鳞片状物质，
竟以违背物理规律的轨迹绕过铁心的合金盾牌，
箭尖划过空气时留下淡淡的锈色轨迹，“噗”地扎进货舱门轴。
金属接触的瞬间，整辆残片车突然冒起青烟，
原本用玄铁封死的舱盖竟像被腐蚀的糖块般片片剥落，
露出里面堆叠的青铜残片，而那些残片表面的铭文正疯狂闪烁，
像是在抗拒某种侵蚀。
“锈蚀侵蚀！”
铁心抄起焊枪冲过去，护目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
这位前旧城铁匠的手臂肌肉虬结，
焊枪喷出的蓝焰却在触及锈液的刹那扭曲成诡异的紫色，
火星落在地上瞬间变成锈色粉末，
这种现象正是锈蚀能量与高温相互对抗的迹象，
也是她从未见过的高阶锈蚀反应。
“青阳子！”
陆子墨突然喊出声。
他才想起，从撤离开始就没见着老道的身影，通讯器里也没传来他的声音。
“来了！”
一道道袍身影从运输车后殿冲出来，青阳子手里攥着半块罗盘残骸，
道袍下摆还沾着残片防护阵的朱砂，
“刚在加固残片的太极封印，就听见动静！”
他话音刚落，就见陈茹仕的脚踝被一缕暗红锈液缠上，
那锈液竟顺着裤脚往她小腿爬，所过之处的布料瞬间变得腐朽。
老道立刻结印，道袍上的黑白纹路瞬间亮起，
顺着地面往陈茹仕方向蔓延，淡金色光晕撞上锈液的瞬间，
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老陆！这锈液里掺了古神铭文，能吞噬活物意识！”
他的罗盘残骸突然发烫，指向青州的方向泛起红光，
“还有，浑天仪那边有强烈能量波动传来，比之前亮了不止一倍！”
陆子墨的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红光，战术回溯模式自动启动，
扫描到箭杆上残留的青铜刻痕：
“墨家连弩改良版，射速提升300%，动力源是……活的锈蚀能量？”
他按下太阳穴的神经接口，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
“玄风子，解析攻击轨迹！”
全息屏上，暗红弩箭的飞行路径被还原成无数光点，
最终汇聚成一道人影，这道人影是站在断楼上的女子，
她披着暗纹斗篷，发梢沾着锈色结晶，
斗篷下摆被夜风掀开时，能看见她后背爬满的机械纹路，
正是用《非攻卷》残片改造的能量回路。
“青鳞！”
苏晚晴攥紧腰间的青铜凿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本在货舱后检查残片防护层，发绳散开，
几缕墨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方才若不是青阳子推了她一把，
那擦过衣袖的弩箭就该扎进她心口，
此刻臂弯的浅痕正泛着诡异的淡红，
像有细小的锈虫在皮下爬。
“清理？”
青鳞的笑声像碎玻璃划过金属，她抬手又射出三箭，
箭尖带着淡红微光，
“我在西北看到的清理，是你们用孩童做实验！”
她突然甩出一块晶屏，画面在夜色里亮起：
浑身插满机械管的男孩正剧烈抽搐，金属义肢挤压着他的骨骼，
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男孩手里还攥着块小青铜片，
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飞”字，这个男孩正是青棠。
半年前青鳞带他来械寨治腿伤时，这孩子还抱着陆子墨的胳膊说，
要造“能载着姐姐飞的青铜鸟”。
“他死的时候，嘴里还喊着‘姐姐救我’。”
青鳞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混着锈液滴落，
落在地上瞬间凝成细小的锈针，
“你们说古神科技能救人类，可它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她猛地扯开斗篷，后背的机械纹路亮起红光，
“这是用《非攻卷》残片改的动力源，能让我操控锈蚀能量，
可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呢？我每用一次，就离变成锈蚀怪物更近一步！”
陆子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三天前青鳞来借《非攻卷》时，说要“研究中和锈蚀能量的方案”，
当时她还特意问过他“械寨服务器的密码规则”，
说“需要调取古神科技的基础数据”。
他当时没多想，现在才明白，那根本是为今天的袭击铺路。
“停！你被误导了！”
他猛拍操作杆，机甲迈出一步，机械足碾过地面的断铁，
震得碎石飞溅，
“古神科技不是这样用的，那实验不是械寨做的！”
“不是你们是谁？”
青鳞的瞳孔突然泛起锈色，她挥手间，地面裂开数道缝隙，
暗红锈液如蛇群窜出，顺着运输车的车轮往上爬，
“晶屏里的实验日志，落款是‘青州械寨研究部’！”
运输车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滚，陈茹仕的尖叫混着残片碰撞的脆响传来。
宋清越眼疾手快，从车顶跳下来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用扳手死死抵住翻倒的货舱门，
而门后堆着的青铜残片正泛着青光，若被锈液染到，后果不堪设想。
“墨哥！撑不住了！这锈液能腐蚀玄铁！”
他的扳手已经开始生锈，虎口被震得发麻。
“太极驱动，阴阳调和！”
陆子墨想起青阳子教的口诀，迅速调整机甲双足的能量分布。
左足注入阳刚之力稳住下盘，右足引动阴柔之气抵消重力，
整台机甲竟在失重瞬间完成180度翻转，机械掌重重拍在地面，
震荡波如涟漪扩散，撞碎了逼近的锈液蛇群。
“好手段。”
青鳞的声音里没有情绪，她从斗篷里掏出三枚机关弹，
弹身刻满与弩箭相同的铭文，
“但你护不住残片的。”
爆炸声响起时，陆子墨的系统突然弹出陌生弹窗。
玄风子的电子音首次出现波动，全息投影在驾驶舱内炸开：
“检测到未知讯息，署名是‘玉衡’，
讯息内容是‘信任是最危险的漏洞’！”
他的投影边缘泛着警告的红光，
【玉衡是三年前失踪的古神研究专家，
失踪前负责《非攻卷》的修复工作，
最后通讯记录显示她在械寨实验室】
陆子墨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想起母亲留下的笔记里提过“玉衡”，
说她“对古神科技的理解远超常人，却过于偏执”。
烟尘散去，货舱已空。
青鳞的身影消失在锈色雾气里，只留下一句话随风飘散：
“下次见面，我会彻底毁掉所有隐患。”
“城主！”
铁心捂着渗血的肩膀跑过来，她的护肩被锈液腐蚀出个大洞，伤口泛着淡红，
“残片被抢走了！而且，刚才收到械寨通讯，浑天仪铭文亮度翻倍，
锈雾已经突破外防，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陆子墨没有说话。
他盯着系统界面新增的访问记录，
这串访问记录是内部加密路径，
这个路径正是三天前他告诉青鳞的“基础数据调取通道”。
玄风子的提示音还在响：
“检测到未知权限尝试破解《古神知识库》，
来源是青州械寨中央服务器！对方正在下载‘清理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