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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良运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他们印的寻人启事,上面毛乐妍笑得正甜。

他狠狠把纸拍在祁父胸口!

“看看!看看我女儿!她才二十六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那么努力...那么听话...她甚至还在车站等车的时候都在看书...看书啊!”

毛良运的声音开始颤抖,巨大的悲痛扼住了他的喉咙,眼前闪过女儿在灯下苦读的背影,闪过她省吃俭用给他们老两口买营养品的画面。

泪水终于冲破了这个男人强撑多日的堤坝,混合着无尽的悲愤,汹涌而下。

“而你们的儿子...你们的儿子就因为她太优秀...就要了她的命!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谅解书?”

一直因情绪激动而昏厥、刚刚被救醒的谈桂桂,在女警的搀扶下虚弱地靠在椅子上。

她恰好听到了祁家律师试图再次开口提出的“谅解”与“经济补偿”。

谈桂桂猛地抬起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女警的手,踉跄起身,一巴掌狠狠拍飞了律师刚刚再次拿出来的文件!

白色的纸片如同不祥的冥纸,哗啦啦撒了一地。

“滚!你们给我滚!想用钱买我女儿的命?!做梦!我告诉你们!我要他死!我要你这个畜牲儿子给我女儿偿命!!我就是穷死!饿死!从这楼上跳下去!我也绝对不会谅解!绝不!!”

毛良运也一把推开那个还想试图“讲道理”、劝他们“冷静考虑”的律师。

“钱?你们以为钱能通神?我闺女没了你们拿什么赔?拿你们全家命都不够!听着,只要我毛良运还有口气,就告到底!非要他杀人偿命!!”

就在这紧张关头,一个身影急匆匆闯进警局。

是祁豪炜的妹妹,祁小琳。

她与平日精心打扮的模样判若两人,只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羽绒服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素面朝天,脸上毫无血色。

甚至没看屋内的警察和悲愤的毛家父母,她直接冲到了自己父母面前。

“爸!妈!你们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还要帮他瞒到什么时候?!”

祁小琳带着哭音,把一个文件袋狠狠摔在接待台上。

“啪”的一声重响!

袋口被震开,里面的纸张滑了出来,散落在台面上。

最上面一张,清清楚楚地印着部队的红头文件和鲜红的公章。

《关于祁豪炜同志予以除名处理的决定》

下面还有几份文件,一眼就能看到某市精神卫生中心的logo,心理健康评估报告。

全场顿时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几页纸上。

祁母脸唰的白了,失声尖叫:“小琳!你胡说什么!疯了是不是!快把东西收起来!!”

祁父也气得浑身发抖,额上青筋暴起,扬手就要打。

“逆女!你给我闭嘴!滚回家去!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祁小琳倔强地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她转向目瞪口呆的毛良运老两口,深深鞠了一躬:

“毛叔叔,谈阿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早该说的,我哥他……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军官!他早就因为性格极端暴戾,在部队里惹是生非,差点把前女友打残,是家里动用关系、花了大笔钱才勉强压下来的,这才被部队除名!我们谁都没想到他这次竟然……”

祁小琳哽咽着,后面的话残忍得无法说出口,但意思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谈桂桂。

她浑身瘫软,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直直地向后倒去,被一直关注着她的女警及时扶住。

谈桂桂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哭声,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喉咙里嗬嗬作响的干嚎。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世道会是这样?

女儿在电话里羞涩地说“他对我很好,是个军官,很有前途”时的甜蜜、女儿一边等车一边认真背书那专注又美好的侧影......

女儿鲜活的笑脸和寻人启事上冰冷的字迹交替闪现。

优秀、努力、乖巧,这些她曾经最为女儿骄傲的品质,竟然成了催命符?

那个让她在邻里间倍感有面子的“军官男友”,竟是个被部队开除、心理扭曲的杀人犯?

这世道,为什么对努力活着的好人这么不公?

这可笑可悲的原因,像生锈的锯子在她心上来回拉扯,带来窒息般的钝痛。

她的妍妍,她善良优秀的女儿,竟然不是因为任何恩怨情仇,而是葬送在了如此荒谬的嫉妒和虚荣之下?

葬送在他们老两口也曾满意的“好婚事”里?

“为什么啊!我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她那么好,她只是想要努力好好过日子啊!”

而一旁,原本因为祁小琳的出现和揭露而脸色大变的祁家律师,目光扫过台上那份清晰印着“精神卫生中心”字样的评估报告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快速审视着情绪激动的祁小琳。

祁小琳选择在这个时机,当着受害人家属和警察的面,抛出这份涉及当事人精神状态的报告……

其真正的动机,真的仅仅是出于愧疚和正义吗?

还是……更深一层,是想为她的哥哥,铺垫一条“精神病”脱罪的后路?

毕竟,在激烈的情绪冲突中“被迫”揭露,比在法庭上由辩护律师直接提出,显得更“真实”,也更容易扰乱对方心神。

*

泰国。

挂断连线后,岳和飞瘫在椅子上,感觉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走了。

池卓那句“会死”的话像冰锥一样反复戳击着他的神经,他用力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试图驱散这“不吉利”的念头。

“都是心理作用,一定是太累了,想多了……”

他喃喃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哪有那么玄乎,都什么年代了。”

然而,身体的状况却不容他乐观。

当晚,那股被连线暂时压下去的高烧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岳和飞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熔炉,皮肤滚烫刺痛,骨头缝里都透出酸软和疼痛,喉咙干得冒烟,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

意识在灼热中漂浮,耳边似乎又隐隐约约传来了那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搅得他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