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中几乎无人交谈,只有驮兽粗重的喘息声、车轮吱呀作响的声音以及远方隐隐传来的厮杀声,混合成一种沉重压抑的背景音。
而与这支“输入”队伍逆向而行的,则是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运送伤员的队伍,担架成了最紧缺的资源。
起初还能用制式的担架,到后来,门板、树枝临时捆扎的粗糙担架,甚至只是扯下死者身上尚未完全破损的披风,都成了运送伤员的工具。
每一副担架上,都躺着一个,甚至两个血淋淋的身躯。
他们有的断肢处被粗糙地包扎着,鲜血依旧不断渗出,滴落在沿途的土地上,留下断续的暗红印记;有的中了剧毒,全身乌黑肿胀,痛苦地呻吟着,气息奄奄;有的被妖兽利爪开膛破肚,肠子流了出来,被好心的同伴或用衣物、或用不知名的草药勉强盖住;更多的是在爆炸或冲击中震伤了内腑,口鼻不断溢出带着泡沫的鲜血,眼神涣散。
抬着担架的后勤狩猎者和临时招募的城民们,个个满头大汗,衣衫褴褛,许多人身上也带着轻伤。
他们咬紧牙关,迈着沉重而尽可能平稳的步伐,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路小跑。没有人抱怨,因为每一次停顿,都可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逝去。
“坚持住!马上就回城了!城里有药师!”类似的鼓励话语不时响起,但往往显得苍白无力。
更多的是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和伤者压抑不住的痛哼与呓语。
偶尔,会有担架被轻轻放下,抬架的人探了探伤者的鼻息,随即沉默地摇摇头,将一块沾血的布盖在死者脸上,然后抬起空担架,转身再次奔向烽火连天的前线。
这种无声的宣告,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心碎。
城门口的交接点
落霞城南门外,原本空旷的地带已被开辟成临时的伤员接收与物资中转区。
这里人声鼎沸,混乱而忙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和血腥味。
源源不断的伤员被运到这里,进行初步分诊。
伤势较轻的,会被立刻施以急救,包扎止血,喂服丹药,然后安排送往城内医馆;伤势过重、眼看就不行的,则被安置在相对安静的角落,由少数懂得安抚之术的人员陪伴,度过最后的时光。
悲泣声、痛苦的嘶吼声、医官急促的命令声、以及寻找同伴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战争后勤的悲怆交响乐。
与此同时,从城内运出的物资也在这里进行最后的清点和分配。
负责接收的学院执事和军官们声音嘶哑,红着眼睛,快速核对着清单,然后将一箱箱救命物资,分发给那些等待已久、拿到东西就头也不回冲向战场的补充队伍。
这条后勤线,没有前线刀光剑影的壮烈,却同样充满了悲欢离合。
府邸之外,途经伤员传来的压抑呻吟声,即便隔着高墙深院,也如蛛丝般钻入耳中,无声地诉说着前线战事的惨烈。
沈算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掠过天际那抹如血残阳,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远方山林中那场不分对错、唯有生死相搏的残酷厮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食指上那几个细微却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着武道修为日渐增长,肉身本能的防御力也随之水涨船高。
今日为了启动传送阵,他已接连三次刺破指尖放血,每一次都需刻意收敛防御,可即便如此,仍得用上不小的力气才能刺破。
“这验明正身的血脉传送阵,保险是保险,就是这点过于麻烦,还需宝善呀。”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任谁也不想感受十指连心之痛不是。
隐痛之余,他不由叹了口气,因为时近八月,原定前往宜川府城,为“乞儿之家”的根基拓展疏通人脉的计划,已迫在眉睫。
可眼下这历练战场非但没有平息迹象,反而愈演愈烈,所需的丹药、兵器等资源如同无底洞,让他这个关键的供货商几乎被牢牢拴在落霞城,难以脱身。
正当他为此烦恼之际,陈静悄无声息地走近,轻声禀告:“少爷,狩土司的焰娘副司长前来拜访,同行的是烈焰团长。”
“嗯?”沈算回神,下意识便要在脑中搜寻关于这位自上任以来便异常低调、深居简出的新任副司长的信息,并推断其来意。
但念头刚起,他便果断摇头驱散了这些思绪——想那么多作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有请。”他收敛心神,整理了一下衣袍。
来者是客,终归要见一见,何况还有交情不错的烈焰同行。
“是。”陈静领命退下。
没过多久,她便引领着一男一女穿过月门,步入庭院。
男子自然是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烈焰。
而与他并肩而行的女子,则瞬间吸引了沈算的目光——一头如火般的红色长发随意披散,衬着一张冷艳绝伦的俏脸,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眸子,看似平静,却仿佛蕴藏着能点燃空气的热情,与她凹凸有致、曲线惊人的身材相得益彰,整个人如同一朵带刺的烈焰玫瑰,美丽而危险。
“哈哈,沈老兄,你这可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烈焰依旧是那副豪爽模样,大笑着走上前,率先介绍道,“来,老兄,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我表姐,焰娘,如今在狩土司任职。”
说完,他又转头对焰娘说,“姐,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咱们落霞城,不,是整个定霞府如今的风云人物,沈算,沈兄弟!”
沈算拱手,语气平和:“见过焰司长。”
焰娘红唇微勾,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沈少太客气了,副司长不过是管家,叫我焰娘便好。”
“沈少大名,焰娘早已是如雷贯耳。”
“呵呵,”沈算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自嘲,“焰娘姐听到的,怕多半是我的些许恶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