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的命令下去了。
侯三和他手下的人，就是这台战争机器最锋利的齿轮，·开始转动。
一场风暴，席卷了京城水面下的整个世界。
第一天，叶家的粮食黑市。
侯三手里攥着从叶明嘴里撬出来的账本和仓库地图，却没带人去火拼。
他把一份整理好的匿名举报材料，送进了主管经济犯罪部门的桌案上。
当天下午，京郊几处伪装成养猪场的秘密粮仓，被一锅端了。
人赃并获。
叶家经营了十几年的地下钱脉，一夜之间，断了。
第二天，就在市场因官方查封而出现巨大真空时，一家叫“红旗农副产品供销公司”的单位悄然挂牌。
法人是侯三。
但京城里但凡有点门道的，都知道背后站着的是谁。
公司打出的旗号是“支援首都建设，平抑市场物价”，开始往外放货。
都是从东北运来的优质大米白面，价格公道，绝不卡喉咙。
那些过去靠叶家吃饭的贩子们，在断粮的恐慌下，几乎是跪着求到了新公司的门前，只为拿到一点点销售配额。
顾野将这条最肥的产业线，从见不得光的黑，洗到了沾点灰的台面上。
牢牢攥进了自己手里。
同一天，叶家的紧俏工业品倒卖线，也死了。
死得更简单。
顾野甚至没露面，只让杨卫国给几个相关的国营大厂打了声招呼。
所有本该“内部消化”流向叶家网络的自行车、缝纫机、名牌手表，调转方向。
全部以“支援军民共建先进单位”的红头文件批条，发往了东北青阳县。
接收单位：红旗村农副产品加工厂。
沈惊鸿的厂。
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根。
那些下线贩子等不来一块手表，急得满嘴起泡，得知源头被掐，瞬间作鸟兽散。
至此，叶家三大财路，已废其二。
拍卖会姓了顾，粮食线被取而代之，倒卖网直接蒸发。
两天。
顾野只用了两天，就将叶家最后的经济基础彻底焚毁。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第三天清晨落下。
京城，叶家大宅。
曾经车水马龙的门庭，此刻死寂。门口的石狮子都像被抽了魂，透着一股败气。
叶振邦躺在床上。
三天，仅仅三天，这个曾经的枭雄就脱了相，成了一个枯瘦的老人。
他双眼无神，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头顶雕花的房梁。
判官被废。
活尸被秒。
拍卖会易主。
粮食线被端。
倒卖网被截。
每一个消息，都是一把刀，一刀刀剐着他的心，把他的骄傲、野心和所有指望，凌迟处死。
他败了。
一败涂地。
他想不通，自己图谋几十年，怎么会败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更想不通，顾野的手段为何如此狠，布局为何如此密，每一步都踩在他的死穴上。
那不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城府。
那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老爷……老爷！”
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满脸都是天塌下来的恐惧。
“李……李家的人！带着纪委的人来了！说要……查封我们家！”
李家。
叶振邦那双死灰般的眼睛里，终于亮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和悲凉吞噬。
墙倒众人推。
顾野是那个推倒墙的人。
而李家这些所谓的“世交”，就是扑上来啃食尸体的鬣狗。
“呵呵……呵呵呵……”
叶振雄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浊泪横流。
他猛地想从床上坐起，一口黑血再也压不住，从嘴里喷涌而出。
明黄色的锦被上，一片刺目的黑红。
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那双眼睛里的光，彻底散了。
叶家家主，叶振邦，薨。
随着他的死，以及各方势力的介入，这个显赫一时的门阀，被分食殆尽。
京城，换天了。
可这场风暴的中心，顾野，却根本没兴趣去关注一个死人的结局。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另一件事上。
西郊，地下拍卖会的办公室。
顾野面前，摊着一沓厚厚的资料。
侯三动用了全部力量，花了整整三天，从京城无数信息中筛出来的。
所有关于“金丝眼镜”、“教授气质”、“海外背景”、“历史研究”的蛛丝马迹。
顾野一页页翻着，眉头越锁越紧。
资料不少，符合部分条件的也有几个。
但没有一个能完全对上。
那个藏在沈惊鸿身后的“高人”，像个真正的幽灵，抹掉了所有痕迹。
“野哥，会不会是东北那边的情报有误？”侯三在一旁低声问。
顾野摇头。
他信沈惊鸿，也信侯建军的审讯手段。
王彪那种货色，吐出来的一定是真话。
问题，在别的地方。
顾野把资料扔在桌上，靠进椅背，闭上眼。
脑中，所有的线索都在飞速盘旋、碰撞。
“海外”、“遗产”、“钥匙”、“守护者”、“行走的国宝”、“金丝眼镜”……
碎片太多，拼不出一张完整的脸。
突然，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在脑海中炸开！
“幽灵”！
那个被他活捉的杀手！
审讯后期，那个家伙为了活命，提过一嘴。
他是被一个境外的佣兵组织招募，为叶家服务。
而叶家与那个组织的联络人，似乎……不是叶振邦本人。
当时，顾野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叶家，没去深究这条线。
现在想来……
那个所谓的“联络人”，会不会就是这个“金丝眼镜”？
叶家，只是那个境外组织在中国境内选的“合作方”之一？
现在叶家这颗棋子废了，他们就立刻找了陈建国当新的代理人？
瞬间，所有逻辑都通了！
顾野猛地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寒光一闪。
“猴子！”
“在！”
“把还吊在‘萃雅轩’房梁上的‘判官’，给我带过来！”
顾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空气结冰的寒意。
“还有，让侯建军也滚过来。”
“我亲自审。”
他终于意识到，想知道那帮杂碎的真面目，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叶家这两个最高级别的“知情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