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桑看着迟暮恢复正常的眼神，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
“没啥没啥，我就是夸大佬你牛逼，指挥跟开了天眼一样。”
小欣要乐观呀连忙拉住还要继续往下说的好友，对着迟暮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我们没说什么。你……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我没事。”他回答，“任务还没做完，继续吧。”
“好嘞！”红红桑立刻恢复了活力，“冲吖！”
三人小队再次启程，前往下一个任务目标——h-7号废弃零件仓库。
后续迟暮没有再刻意测试什么。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队长那样，引导着战斗。
时间在高效的“刷怪”中过得飞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在又清理完一个工厂核心后，红红桑看了一眼时间，脸上兴奋的表情褪去了一些。
她凑到小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欣也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白。
两人走到迟暮面前。
“大佬，”红红桑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歉意，“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们玩得特别开心。不过……时间不早了，我们得下线了。”
“是啊，谢谢你带我们。”小欣也跟着说道，再次向他鞠了一躬。
迟暮的目光扫过两人略显疲惫的脸。
“好。”他点了点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一定一定！”红红桑用力点头，“大佬你可别嫌我们菜啊！”
迟暮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女孩，随即向营地方向走去。
周围的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迟暮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调出系统面板，看着那两份他早已看过的现实世界档案。
【姓名：林欣。Id：小欣要乐观呀。年龄：19岁。家庭住址：……。身体状况：肌萎缩侧索硬化症（渐冻症）中期，下半身运动功能基本丧失，上肢活动受限。家庭情况：父母为农民工，常年在外务工，现与奶奶同住。】
【姓名：王虹。Id：红红桑。年龄：19岁。家庭住址：……。身体状况：健康。家庭情况：……现已搬至林欣家中，作为其主要看护人。】
陈曦关闭了档案。
……
现实世界。华国，南方一座三线小城的城乡结合部。
一栋老旧的自建民房二楼。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几乎就占满了所有空间。书桌上，除了两个虚拟现实头盔，还堆着一些药瓶和一台小小的制氧机。
王虹摘下头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另一张椅子。
林欣也摘下了头盔。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游戏里的红晕和笑意，但那笑意，在接触到现实空气的瞬间，就迅速凝固，变成了一种苍白的、无力的疲倦。
“红红，我……我腿麻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长时间的静坐，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别动，我来。”
王虹立刻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她弯下腰，用一种与她娇小身材不符的力量，半抱半拖地将林欣从椅子上架了起来。
林欣的身体很轻，但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王虹的身上。她的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每移动一步，都需要王虹付出巨大的力气。
从电脑椅到床边，不过五米的距离，王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小心翼翼地将林欣放在床上，为她脱掉鞋袜，然后开始用一种熟练而轻柔的手法，为她按摩那两条早已失去大部分知觉的腿。
“今天怎么样？还疼吗？”王虹一边按摩，一边轻声问。
“还好……就是坐久了，腰酸。”林欣的声音依旧很小，她看着自己那两条没有任何反应的腿，眼神黯淡了下去。
“今天跟着大佬刷任务，好刺激啊。那个兵王哥，真的好厉害。”王虹努力转移着话题，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是啊，简直帅呆了！”林欣也跟着笑了起来，“感觉跟他组队，我们俩闭着眼睛都能通关。可惜，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会有的。”王虹说。
王虹按摩的动作没有停。她看着好友那张苍白的脸，心中一阵酸楚。
她还记得，一年前的林欣，是学校里跑得最快的女孩。她爱笑，爱闹，像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可那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将这一切都改变了。
先是腿脚无力，然后是频繁摔倒，最后，连站起来，都成了一种奢望。
高昂的治疗费用，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她的父母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打更苦的工。为了不让年迈的奶奶担心，也为了省下住院的钱，林欣选择了回家。
王虹，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毅然决然地搬了过来，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
“红红，你累不累？”林欣看着她额头的汗，有些心疼。
“不累，我这是在锻炼身体呢！”王虹笑着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你看，我都有肌肉了。”
林欣没有笑。她伸出还能活动的手，抓住王虹的衣角。
“对不起……又麻烦你了。”
“说什么傻话呢。”王虹停下动作，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可是……你为了我，连大学都没去上……”林欣的眼圈红了。
“那有什么。”王虹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我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再说了，现在这游戏能挣钱了！咱们今天跟着大佬刷了几个任务，就赚了100多贡献点呢！按论坛上的价格，那就是十多万啊！”
她越说越兴奋。
“等咱们攒够了钱，我就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他们肯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林欣看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王虹是在安慰她。渐冻症，在目前的医疗水平下，是不治之症。
但她没有说破。
因为《晨曦》这款游戏，是她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只有在那个世界里，她才能重新站起来，自由地奔跑，跳跃。
只有在那个世界里，她才不是一个拖累朋友的病人，而是一个能带来好运的“小欣要乐观呀”。
“嗯！”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挤出一个笑容，“我们一起努力，挣好多好多的钱。”
“这就对了嘛！”王虹拍了拍她的手，“来，我扶你去洗漱，然后早点休息。明天咱们继续上线，争取再偶遇兵王哥！”
“好。”
窗外，夜色渐深。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女孩的身影紧紧挨在一起。一个支撑着另一个，艰难，却坚定地，走向那个小小的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