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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最终停了下来。

那道灰色的巨墙,此刻就在眼前。它耸入云端,表面布满了狰狞的炮台和交错的金属结构,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压迫感笼罩了每一个人。

车厢里,b区的居民们将脸紧紧贴在窗户上。他们看到了墙体上巡逻的士兵,那些微小的黑点,每一个都代表着这个世界的秩序和力量。

他们的脸上,是混杂着敬畏、激动与忐忑的寂静。

新世界的大门,就在前方。

指挥车内,布思林透过迟暮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他的精神力高度延展,完美操控着小队每一个成员的躯体,同时感受着身后那四万个灵魂的集体悸动。

他们是他的珍宝,是他复活林晚的唯一希望。

一切,顺利得有些过分。

这股挥之不去的念头,让他嘴角的弧度,微微收敛。

他看向战术终端,屏幕上由陈曦提供的“绝对安全”的绿色路径,终点就在前方一百米处。

一个预设的,空旷的集结点。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黎明城那巨大的墙体底部,近百个平日里与墙体融为一体的伪装闸门,无声地滑开。

一队队士兵从门后涌出。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金属靴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连成一片的巨响。

他们穿着银白色的作战服。

希望兵团。

布思林的瞳孔,在迟暮的眼眶中,猛然收缩。

近千名士兵,迅速在墙外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包围圈,将整个车队的前方彻底封死。他们手中没有拿任何武器。

他们甚至没有散发出任何敌意。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沉默,肃穆,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在包围圈的最中央,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希望兵团长的制服,气质儒雅,眼神深邃。

严立宸。

布思林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这不是欢迎仪式。

这是一个陷阱。

几乎是本能的,他试图调动自己那庞大的精神力量。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控制住局面。

然而,他失败了。

他的精神力在探出的瞬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墙壁。不,那不是墙壁。

他的精神感知被一股更庞大、更精纯的力量,强行向内压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范围,从笼罩整个车队,被迅速压缩到仅仅覆盖他所在的这辆指挥车。

他的精神领域,变成了一个囚笼。

他被隔离了。

车内,被他操控的“娘们才玩远程”等人偶,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恢复了原本的“离线”状态。

只剩下“迟暮”的身体,还在他的掌控之下。

布思林全身冰冷。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布思林先生,阁下有请。”

不是通过通讯器,而是最直接的精神传讯。

布思林。

对方叫出了他的真名。

完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猛地抬头,透过“迟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的严立宸。他看到严立宸对他微微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不是嘲讽,也不是胜利者的炫耀。

那是一种对既定事实的确认。

布思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彻底败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暴露的。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他的表演无懈可击。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一股极致的绝望与愤怒,在他胸中轰然炸开。

他可以输,但他绝不能成为阶下之囚。

死。

他要做最后的抵抗。

一股狂暴的精神能量,开始在他意识的核心处汇聚。他要引爆自己的全部精神力,将自己的真正身体,连同自己的灵魂,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核心在急剧膨胀,即将突破临界点。

就在这一刻。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的b区,你记忆里的那些‘珍珠’,想让它们全部陪葬吗?”

轰。

布思林即将引爆的精神力,瞬间烟消云散。

他的整个灵魂,都因为这句话而剧烈震颤。

珍珠。

那是他用来形容b区居民记忆中,那些林晚印象碎片的词。

对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他不仅知道他的计划,他的身份,他的能力。

他甚至知道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个疯狂而温柔的愿望。

布思林全身的所有力量,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空。他操纵的“迟暮”的身体,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明白了。

他从来都不是棋手。

从他决定利用玩家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落入了另一个更庞大,更恐怖的棋局之中。

他自以为是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迟暮”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

那笑容里,有不甘,有自嘲,但更多的是一种输得心服口服的释然。

他放弃了抵抗。

他切断了与迟暮身体的最后一丝精神链接。

指挥车门被打开。

两名希望兵团的士兵走了进来,他们手中拿着一副闪烁着蓝色微光的镣铐。

……

盘古城。

最深处的某个秘密实验室。

布思林被带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部由一种不知名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材料构成,整个空间里找不到一丝缝隙,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体。

一踏入这里,布思林就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剥离感。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精神抑制力场,笼罩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他感觉自己脑海中那片曾经浩瀚的精神海洋,被彻底抽干,只剩下一片干涸的河床。

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一个被拔光了羽毛的鸟,连一丝精神力都无法调动。

他站在房间的中央,身上穿着一件同样纯白色的宽松衣物。

他被带上了一辆运输车。

他没有看到沿途的任何景象。

他甚至没有被审问。

他只是被带到这里,然后被独自留在这个纯白色的空间里。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

正前方的白色墙壁,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形成了一道门。

两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指挥官制服,面容沉静,眼神理智得看不到任何情绪。

跟在他身后的,是希望兵团长,严立宸。

布思林的目光,落在了陈曦的脸上。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就是他。

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真正的“阁下”。

他设想过无数种对方的样貌。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一个眼神阴鸷的中年人,甚至是一个形态怪异的非人存在。

他唯独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年轻。

年轻到,让他感到一丝荒谬。

陈曦走到布思林的面前,停下脚步。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平静的眼睛,打量着他。

那目光里没有审判,没有愤怒,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种纯粹的、彻底的洞悉。

布思林在这目光下,感觉自己从身体到灵魂,都被看了个通透。

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挣扎,都在这双眼睛面前,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