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垂花门,脚步未停,穿过东宫主道。灯笼的光比刚才更暗了,照在地砖上只留下一层薄影。我眼角余光扫过回廊尽头,一根柱子后有布料晃了一下。
不是风动。
那人藏得不深,但也不急。
我放慢脚步,等身后的声音跟上来一段距离,才拐入侧巷。云禾正站在旧墙下,手指贴着石缝,听见我的脚步才抬头。
“你来了。”她说。
我没有应声,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别回头,我们被盯上了。”
她的肩膀立刻绷紧,呼吸一顿。她没问是谁,也没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是慢慢把手从墙上收回来,指尖有些发白。
“往西走。”我说,“去废殿那边。”
她点头,跟在我身后半步。我们沿着夹道前行,两旁是荒废多年的偏殿,窗纸破了大半,门框歪斜。这条路平时没人走,连巡夜的金甲卫也绕开。
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我察觉身后的脚步变了节奏。
他们跟近了。
原本是两人,现在至少四人,分散在左右高墙之上。他们的落脚点很轻,几乎听不见声响,但我耳后的旧伤又开始跳。那种震动不像痛,也不像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肉底下缓慢爬行。
我知道这是灵力接近的反应。
轩辕剑还在鞘中,没有动静。它不认敌,只随我心意而动。我现在不能拔剑,一旦动手,云禾就没了退路。
“前面左转。”我对云禾说,语气像平常一样。
她应了一声,脚步没乱。
我们转入一条更窄的通道,尽头是一扇塌了半边的门,门楣上挂着一块残匾,字迹模糊。这里曾是天族存放旧器物的地方,后来一场大火烧毁了大半建筑,剩下的便一直空着。
我停下,在门前站定。
云禾也停下,靠在我右侧。
“你觉得他们会在哪里出手?”她低声问。
“不会在外面。”我说,“太开阔,容易被其他宫人看见。他们要的是无声无息。”
她轻轻点头。
我抬手,将袖中玉牌往怀里按了按。那东西还在,温的。父亲留下的信物,能引动古阵,但也可能暴露位置。现在不能用。
我往前走了两步,踏入门槛。
屋内地面铺着青石,裂了几道缝,角落堆着腐木和碎瓦。屋顶塌了一角,月光漏下来,照出一片灰白。
我们走到屋子中央。
我忽然转身,看向门口。
黑影已经堵住了出口。
不是一个人,是五个,全都穿着深灰袍子,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眼睛。他们手里没有拿兵器,但指节泛着暗色,像是涂了毒。
他们没冲上来。
他们在等。
我在等。
云禾站在我身后,呼吸变浅。她没说话,但我感觉到她在摸袖子——那里藏着一把短刃,是昨夜我给她的防身之物。
“你怕吗?”我低声问。
她顿了一下。“怕。”
声音很轻,但没抖。
“怕就对了。”我说,“怕才能活下来。”
话音刚落,左边墙头有人落地。
又一人从屋顶跳下,落在我们右侧,封住退路。
五个人形成半圆,慢慢逼近。
我没有动。
轩辕剑依旧安静。
但他们中间那个人,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我盯着他。
他也看着我。
就是昨晚屋脊上补砖的那个杂役。
他还活着。
而且现在站在这里,和其他杀手一起围杀我。
“你们奉谁的命?”我开口。
没人回答。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察觉到不对。
他的脚步太稳了,不像一个老仆,倒像是常年习武的人。而且他那只完好的手垂在身侧,掌心朝内——那是握剑的起手式。
我忽然明白。
这个人根本不是杂役。
他是伪装成杂役的刺客,一直潜伏在凌霄殿附近,专门清理不该知道真相的人。
云禾在我身后轻轻拉了下我的衣角。
我知道她的意思。
不能再等了。
我缓缓抽出轩辕剑三寸。
金光微闪即逝。
他们终于有了反应。
最左边那人猛地扑来,手呈爪状,直取云禾咽喉。
我侧身挡在她前面,剑鞘横扫,撞开他的手腕。那人闷哼一声,后退半步。
另外三人同时出手。
我拔剑出鞘,剑光划出一道弧线,逼退两人。剩下那个绕到背后,掌风擦过我的肩头,火辣辣地疼。
云禾尖叫一声,挥出短刃,划破那人手臂。
血溅出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我趁机转身,剑尖点地,借力跃起,一脚踹中偷袭者的胸口。他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
剩下四人重新站定,不再冒进。
我站在云禾面前,剑横在身前。
他们围成一圈,慢慢移动。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杀招还没出。
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轩辕剑。
剑身干净,没有沾血。
但它在微微震。
就像感应到了什么。
我抬头看向那个缺指的人。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沙哑,不像老人,也不像年轻人。
“司音。”他说,“你知道南荒那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