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九雪却眼睛一亮，欢呼道：
“我娘一两年后才回来，父亲去找她了，我反正没人管……不如我们真去鲁巴？”
“谁说你没人管？！”洪江板起脸骂道。
九雪这才发现洪江在练武场边缘，立刻耷拉着脑袋凑到洪江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小声讨好：
“爷爷国事那么忙，舍不得您为我操心嘛。”
洪江被这小子见风使舵的德性逗笑，目光扫过练武场上那些充满奇思妙想的玩具，不得不对做出这些东西的鲁巴感到震惊，眼底多了几分考量。
转头对沫漓道：
“你随我来书房，细说一下去鲁巴的航程。让孩子们长见识是好，但他们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书房里，沫漓把航程路线、补给地点、可能遇到的风险一一说明。
洪江听得仔细，又传召了常随十七门商船护航的战舰将领，反复询问航线安全。
沉吟许久终于拍板：“可以去。”
辰荣立国不久，轩辕仍对其外贸严加限制，国库因安抚民众、重建机构早已捉襟见肘。
十七门此次出海本就不是生意往来，自然不会承担护航费用。
洪江没派战舰随行，而是从水师中精挑了百多名经验丰富、修为高强的将士下令道：
“你们随沫漓号出海，务必护好小世子和所有孩子的安全。”
沫漓悬着的心放下，有洪江发话，带这群孩子出海就变成件好玩的事了。
用于领航的水晶球虽已被其他商船带走，但她跑这条航线多年，早已把路线刻在心里；
更重要的是，九雪是海妖王相柳的儿子，用他驱逐海妖肯定比水晶球更靠谱。
返回清水镇，百名水师登船后，沫漓号略显拥挤。
好在将士们与十七门的船员本就相熟，大家搭地铺、扎吊床，没用半日便安置妥当。
两天后，装满淡水、粮食瓜果与药材的沫漓号再次升起风帆，载着群对未来充满好奇和憧憬的少年，在辰荣军民的目送下，劈开东海的浪涛朝着万里之外的陌生海域驶去。
………………
各州府的情报陆续送至相柳手上，记录在册的外来医者有二十七人。
相柳逐一亲自去核实：
有游方郎中带着药箱走街串巷、有避祸的太医隐于市井开了药铺、甚至有只懂些草药的农夫沽名钓誉混在其——
没一个是他要找的人。
失望攒得多了，便成了焦躁。相柳立在山崖上望着西北方向的轩辕疆域，指尖无意识攥紧。
万一玟小六故意布下迷阵，隐居在轩辕境内呢？
在辰荣，他有权势可用，能调动各州府之力；
可到了轩辕，他孤身一人，便是化作分身寸土搜寻，也抵不过村镇密布人口流动。
百年光阴，未必能寻到她的踪迹。
并不怕小夭忘了他。
哪怕她眼中只剩陌生，他也有一百种法子唤醒小夭对相柳的爱。
带她去苗山解封印蛊；
带她回瀛洲王姬府看为她精心打造的家；
带她潜入海底看九雪孵化的海底宫殿；
甚至陪她重走一遍清水镇的石板路。
可前提是，他得先找到她。找不到人，再多法子都是空谈。
这日午后，相柳化作的中年汉子走进某村口一家小茶馆歇脚。
刚坐下要了碗凉茶，就见个满身泥汗的农夫扛着锄头进来，把农具往墙根一靠，径直走到隔壁桌坐下：
“老板，来碗粗茶！”
店主显然与他相熟，一边倒茶一边打趣：
“又去地里折腾了？你那老腰受得住？”
农夫站起身，左右扭了扭腰，笑得爽朗：
“你瞧！全好了！今儿个我一口气犁了一亩地，比年轻时还利索！”
“呦！这么神？”店主凑过去打量他的腰：
“前几日你家婆娘还来我这买盐，抹着眼泪说你连床都下不来呢。”
“托了个算命老头的福！”农夫灌了口茶，语速飞快：
“我婆娘前些天去镇上赶庙会，遇上个免费算命的老头搭话便应了几句，哪知道老头算命免费是为了卖膏药！
好说歹说硬卖了三帖膏药给我婆娘，我婆娘回家还在骂会不会被骗了。
买也买回家了就试试看呗，没想到三帖膏药用完我的腰就不疼了。
地里活计耽误不得，今一早计划着能干多少干多少，没想到和以前一样使得上劲，到这会就就干完农活。”
邻桌立刻有人凑过来：
“真这么灵？那老头在哪摆摊？我这老寒腿也想治治！”
“见效果好，我婆娘想再买三帖给我老丈人，昨儿个去镇上找了，压根没影。”农夫摇头道：
“听周边摊主说，那老头就赶庙会那天来。
摊位不固定，找个空位插个幡子就开张。幡子上的字不认识，就记得画着朵向日葵，怪新鲜的。”
扮算命老头卖膏药？向日葵？相柳的心猛地一跳，小夭爱热闹，就算要隐藏行迹也受不了隐居日子，这莫非是玟小六布下的防备？
相柳霍然起身，快步走到农夫桌前，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
“这位大哥，你的茶钱我付了。敢问下次庙会是几日？在哪个镇子？”
农夫愣了愣，急忙摆手：
“不用不用！说这个哪用给钱！七天后，福耀镇女娲娘娘庙，每十五天一场庙会都热闹得很！
农夫顿了顿，好奇地问：“兄弟，你家也有人腰酸腿疼？”
“我找他治心病。”相柳丢下几枚铜板，朝农夫略一抱拳，转身便走。
向日葵——清水镇时玟小六最喜欢晒太阳，她喜欢阳光。
除了她，谁还会画这样的幡子？
此刻，最不充分的理由，也变成不得不坚信的线索。
七天？他等不了七天。相柳的身影刚出茶馆，便化作雪风朝着福耀镇的方向掠去。
雪风掠过田野与山峦，焦急闷燥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万分庆幸，小夭在辰荣境内！
夜色如墨，福耀镇的灯火早已熄得只剩零星几点。
相柳立在毛球宽阔的背上一遍又一遍贴着镇子的屋顶低空掠过。
青瓦白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的神识如蛛网般铺开，不放过任何一丝气息——
可方圆三十里的镇子跑了百余个来回，那熟悉的、属于心头血的温热感应，始终沉寂如死。